伙计自从踏出李尘的包厢门后,便一路小跑的朝着九龙楼的楼顶跑去,丝毫不敢有停歇。
坐堂伙计讲究的是一个眼力。
他非常确定自己从李尘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对这座九龙擂的不屑与厌恶。
在九龙楼这么些年,这种人他见得太多了。
看起来人五人六的像是有一颗怜悯之心,看不惯擂台上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
但哪个不是被春三爷抓住上了一遍酷刑后就求爷爷告奶奶的软骨头?
在他的眼里,春三爷就是这座九龙楼的天。
强出头的人是有不少,可还从来没能有人能把天给捅破了。
不过伙计的脚步还是加快朝着顶楼雅间跑去。
春三爷的脾气可不算太好,尤其火气还很大,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报信报的慢了,
想起了那个看似和善,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爷被春三爷摁在地上摩擦的场景,伙计的脚步都轻快了三分。
等到了顶楼的最后一间雅间时,伙计没有着急推门进去,而是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棱,静静等着屋里的响动。
一阵窸窸窣窣的噪杂响动声平息后,屋里方才响起了一声回应。
伙计推门进来,进门的那一刻便将头埋低,因为屋里面一个瘦弱的中年人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雅间中央位置,怀里还抱着一个身材丰腴风情万种的女人。
两人腻歪个不停,伙计将头埋的几乎与地面一个角度,丝毫不敢直视面前的璇旎风光,也不敢有任何的不耐。
中年男人骨架大却身形削瘦,身着一身宽松的绸布长褂。
面容清癯而扭曲,尖嘴猴腮面容瘦削,双眼细小而深陷,闪烁着狠辣与狡诈的寒光,
看见伙计乖巧的低头站立着,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
过了半响,中年男人方才好像意识到伙计是有事儿找他
看着怀里媚笑的女人和跟前恭敬的伙计,男人将手抽了出来,陶醉的在鼻边嗅了嗅,伸手端起左手边桌子上的酒杯倒进了嘴里,满足的笑了一声:
“阿平啊,大家都是在九龙楼里讨饭吃的,你也是楼里的老人了,有什么话就说,不要老是这个样子跪来跪去的嘛,你知道我最不喜欢逼迫别人做事的。”
伙计依旧将头埋低,动也未动分毫,嘴里轻声道:
“三爷,楼里来了个年轻的公子哥,进楼来什么也不要,什么也没点,就问了一通咱门前九龙擂的事情,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让您下去见他。”
闻言春三爷脸上笑意不减,沉默了一会儿道:
“你有没有看清是什么人?讲话这么霸道?”
“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咱们浦东本地的,我觉得这个人跟之前的公子哥一样做派,一身衣着倒是有那么点意思,但估计也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禁看不禁打。”
春三爷闻言举起酒杯:
“阿平啊,都说你是楼里的老人了,怎么狗眼看人低这个毛病一直改不过来呢?”
春三爷猛地睁开眼睛,脸色一变,将杯子往伙计身前一摔,冷笑道:
“狗一样的东西,人家能踏进咱们九龙楼,人模人样的坐在那儿,那是你这种小瘪三能评头论足的?”
“在楼里干了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你也配?”
伙计心里暗暗叫苦,喉咙干咽了一下,强打起精神道:
“三爷,不是我阿平狗眼看人低,是那小子说咱们楼里都是一群渣滓,还让您滚下去见他,我看他浑身上下平平无奇,还敢如此大放厥词,我这才急忙上来跟您老人家报信的啊。”
听了伙计的话,春三爷的脸色阴晴不定,细缝般大小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冷冷道:
“你莫不是在诳我?你是知道的,对于用瞎话诳我的人,我会让他受尽折磨,到时候想活都是难事。”
伙计悄悄苦脸,恨不得给做下蠢事的自己一个耳光。
只是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他将口中的话收回去了,连忙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慌忙解释道: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骗三爷您了?您下去见到那狂妄的小子就知道了,他根本就没将咱们九龙楼放在眼里。”
春三爷看了伙计良久,一句话也未说,只是左手突然一动,方才你侬我侬的女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被狠狠的摁在了对方的胯下。
“册那娘皮,又来个不知死活的,阿拉现在火气很大啊。”
……
降完火气的春三爷神清气爽的带着伙计下楼前往李尘的包间,伙计老实的跟着后面。
只是一想到包厢里面坐着的年轻人,就越发心情晦暗,眉宇间也靠着一丝浓重的阴霾。
一会儿只要进了门,春三爷动了手,他就要把那年轻人往死里收拾。
万一真那小子说出来一句不合时宜的话,那他在九龙楼里可就不用再待下去了。
等到走到包厢前,春三爷阴笑着一把将门推开。
等看到桌子前端坐着的那个笑意吟吟的年轻人,面色顿时惨变,再无之前的凶狠。
跟前这位爷的面容他春三儿前段时间都快要刻进识海里了。
然后这位火气一向很大的春三爷话也没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起来重重跪在地上。
脑袋砰一声结结实实磕在木质的地面上,木板都被直愣愣的嗑出来一个凹陷出来。
屋外的伙计被春三爷这一手吓的更是腿都软了,身子软软的贴着门边,再不敢看屋内一眼。
李尘也被这进门纳头便拜的中年男人惊了一惊。
好在他一眼看出这位春三爷也是炼气期的修行者,修炼的也是混门的功法。
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这男人修为仅仅不过炼气初期,修炼的是仍是和杜水生一般的无相功,也是个混门当中的小角色。
不过他好奇的是,两人根本没见过面。
对方再怎么地,也还不至于低三下四到刚见面就给他五体投地起来。
“呦,春三爷,你这是?”
跪下来的春三儿大气也不敢出,咽了一口唾沫,赶紧道:
“李爷,您千万别折煞了小的,小的是混门招财堂白相门招财相公王春三,这番惊扰了李爷的雅兴,小的认错知罚,爷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小的一马。”
“你怎么知道我姓李?”
“李爷,魔门的百毒魔童前辈已经将您与农家的一位前辈,一位张姓的前辈,发出了魔门的追魂令,说是要将您三人扒……将您三人擒回魔门好生炮制。”
“咱们下九流当中丐门与混门的消息流转的最为灵通,前段时日您的相貌就已经通过门中传到小的这儿来了,小的自然认得出您。”
“不过您放心,现在这事儿还没传到咱浦东这地界儿,您的样貌身份也只有混门当中寥寥几人知晓,小的定然捂住口舌绝不向外人透露您的半点消息。”
李尘的眼睛眯了起来,魔门的追魂令自己也知晓。
无论是谁完成追魂令上的悬赏,就能找对方领取一份极为丰厚的悬赏。
看来自己与张麻子三人灭了黄家一事已经传到了百毒童子的耳朵里,断了对方倚为支柱的贩卖烟土的枢纽,怕是彻底恨上了自己。
“呵呵,都说招财堂断了传承,我看你这连白相门的核心功法都没学到的人就敢打着招财堂的招牌出来,当真是不把刑堂放在眼里。既然你胆子如此之大,为何见了我不去给魔门传信儿,还跪的如此滑溜?”
春三儿干笑着抬起头,一脸褶子竟泛出了三分诚恳相:
“李爷,咱们下九流是一家人,您的敌人就是我春三的敌人,虽然我春三狗屁都不是,那也不能做出出卖您老人家,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呢。
“嗯?”
看李尘不为所动,春三心里暗自叫苦,脸色变幻下,咬牙强打起精神道:
“啊这…,您的手段小的是知晓的,那鹅城黄家和浦东这块儿也是有烟土生意来往的。”
“那种狠人连带背后的修士死了个干净,黄家几乎被您灭了满门,还有徐家也没了声响,唐家背后的娼门听说也是低头跟您合作才保了性命。”
“鹅城虽不大,上上下下都被您给翻了个底朝天,您说我能不怕吗。”
春三儿越说,脸色愈发难看。
“还有那位朱爷,听说也是背景深厚,追魂令刚发出来的当天,她娘就出手端掉了百毒门的一整个分舵。”
“一整个分舵啊爷,上上下下十数个魔修连个囫囵尸首都没留下,最后放出话来让百毒童子给她也弄个追魂令尝尝咸淡,要不然高低就得让他知道什么才是追魂,您说这,这,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唉。”
“我这一个只能算是刚入了修行的虾兵蟹将,李爷您还不是想清蒸就清蒸想红烧就红烧。”
“跪您,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