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弱女子

老不死的,天这么热,就这么把病秧子堵在门口,真是没有心——

还有这些所谓的家人,这戏就这么好看吗?——

南枝抿了一下嘴,刚想好应对之辞,已被病秧子抢白:“是我主动的,有事冲我来。欺负她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弱女子?”角落里悠悠地飘来一声问候。

“你还有脸说?事情闹成这样,我看你怎么收场!”许老头恨恨地瞪着病秧子。

“联姻而已,跟谁联姻不是联。万家要是接纳不了她,那就换一家肚量大一点的!”

“胡说八道!”许老头看上去气得不轻。

“听好了,今夜就把她送走。至于万家那边,小颖已经发话了,反正还没有正式订婚,只要在这之前把南枝干净地处理掉,她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处理?老爷子,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病秧子双脚落地,站了起来,足足高出许老头一个头来。

凭一种俯视之姿,他质问道:“自打我18岁被你接回来,光是高空抛物我就经历了3回,更不要说大大小小的车祸、投毒和绑架了。要不是有南枝在,我早就和爸妈团聚了。把她送走,然后换您老人家每天24小时地守着我吗?”

许老头的脸色登时暗了下去。

病秧子折中:“明晚商会会举办夏季酒会,万家也会去,到时我会当面向万颖解释清楚。”

“……你最好说到做到。”

“外头太热了,您老若是想要叙旧,进去说吧。”

许老头拨了一下眼镜框。

神色看起来还是那么强势、惹人厌。

“不必,我们今晚过来,就是探望伤者的。既然你还有力气说这些胡话,证明你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了。”

“那好。大家慢走。”

病秧子回头向南枝,朝她使了个眼色。

南枝点点头,推着空轮椅,随他走进大门。

屋内甚是凉爽。

灯下,刘婶正在收拾茶水,看到他俩进来,抬了一下头。

他进屋后,径直走向客厅的大沙发,在上面坐了好大一会儿。

静静的,一言不发。

刘婶给他递了杯巧克力牛奶,给南枝递了杯柠檬水。

南枝点头说了声谢谢。

刘婶把脑袋朝门外一探。

试探道:“董事长没有为难你吧?”

南枝摇头:“小许总帮我挡过去了。”

“刚才的事,你做的对,真是大快人心!五小姐的那条大狗,听说已经咬伤好几个人了。她明知小许总怕狗,还老是把狗带来,这就是她活该!”

南枝只是冷冷一哼。

“那……你和小许总真的在一起了?”

病秧子敏感地回过头来,看了她们一眼。

南枝摇头,“没有,只是为了挡这次的联姻。”

“哦。”

不知道为什么,南枝好像从她脸上读出了一丝落寞?

“其实小许总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别人把照片传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俩终于——

“不是那么回事。”

南枝心里好生奇怪。

刘婶明明是他们这段关系中最亲密的、最真实的见证人。

她和小许总的日常,不就是他忙时,她守着,他闲时,她守着,他休息时,她守着。

一年年的,一月月的,一天天的,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就这么守着。

她的位子和许晴身边的那条恶犬应该是同样的。

可是为什么刘婶还是会生出这样的惋惜呢?

这是不对的!

这证明我隐藏的还不够好——

南枝抿了一下嘴。

-

病秧子坐了一会儿,然后就上了楼。

上楼之前,他喝光了杯中的巧克力牛奶。

南枝原本不渴,但为了跟上他,飞快地将杯子里的柠檬水喝光。

等上了楼,进了房间,他径直走向浴室。

鉴于他两天前的“优良表现”,这一次南枝可不敢掉以轻心,牢牢地严守在浴室门旁,仔细分辨着流水声的动静。

在听觉世界中,南枝勾画着他在里头的动作。

先是,进入浴室后的短暂静谧。

接着是水龙头打开,应该是在刷牙。

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吐水。

然后又是一阵水龙头声。

洗面奶被打开的声音。

水龙头再次被打开的声音。

脚步声。

静了一会儿,应该是他在退衣。

然后花洒响了。

花洒停了。

吹风机响起,声音不大。

又静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他穿着睡袍走了出来。

时间还早,南枝抬手看了看表。

他灭了主灯,走到唱片机前,音符缓缓流出,是他睡前必听的《哥德堡变奏曲》。

他拿起床头一本还没看完的原文书,把身体塞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大床旁是一张小床,那是南枝的陪同床。

因为他有梦游的习惯,所以这些年睡觉的时候,南枝都会在他手上系一根红绳,和自己的手紧紧地连在一起。

若是晚上他突然梦游,凭借绳子的拉力,南枝才能及时醒来,守护他的人身安全。

南枝知道外人都是怎么说他俩的——连体婴。

起初,她很厌烦这个说法。

她担心谣言会将他推远。

可时间证明了,他对她毫无非分之想。

毕竟这样寸步不离地相守,已是第6年。

如果他对南枝真有想法,那么大床边的陪同床早就应该消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了。

外人们也习以为常,渐渐的不再以此说事。

南枝把伞搁到床头,坐到了陪同床上,也拿起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他忽然回头,问道:“你不洗漱吗?”

“现在太早了。”

病秧子看穿道:“去吧,我保证,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

南枝没答话。

不好意思,任何人在我这儿的信任都只有一次,是你先违约的——

“你去啊!”

“我会去的。”

病秧子重重地将书合上,赌气似地躺下身子,背对着她。

书页上突然蹿出一句:“Down by the Sally Gardens……”

思绪瞬间被劫持。

不知这位伟大的诗人有没有写过暗恋?

诗人口中的暗恋是什么味道的?

赌气味的吗?

-

将近一个小时,变奏曲快弹完时,他才睡沉。

南枝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走向浴室。

因为怕吵着他,她的动作很轻很快。

还好她的头发很短,只是稍微用毛巾擦擦,不一会儿便干了。

遵照往常的习惯,她在他的手上绑了一根红绳,另一端系到了自己手上,睡前仪式告终。

她躺进小床,一连打了好几下哈欠,终于被睡意俘虏,闭起了眼。

到了半夜,手腕被人扯动,南枝警觉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