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只有故事才讲逻辑

“蠢货！简直就是一群蠢货！哪怕饿急眼的下巢渣滓都不会下半口嘴的肮脏蠢货！”

斯特里奇那带着诺斯特拉莫下层巢都特有腔调的咆哮，在太空废船腐朽的腔室里炸响，震得锈蚀的金属结构簌簌作响，仿佛连恐虐那渴血的视线都要被这纯粹的怒火吸引过来。

“和这样的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得好政治呢？！！！”

西弗勒斯连长紧跟着低吼出声。这位曾出身于诺斯特拉莫上巢尖塔的午夜领主，此刻声音却像一条毒蛇在骨灰上滑行，嘶嘶作响的诺斯特拉莫语中喷涌出洪流般的、足以让下巢黑帮头子都脸红的污言秽语。他精准地“问候”了前来平叛的审判官、行星总督以及整个法务部所有人的母系亲属，谱系上溯之深远，用词之“创造性”，连刚刚正骂在兴头上的斯特里奇都听得停下了嘴，拿出了笔记本。

而至于讲述者美利欧，那双漂亮的眼珠瞪得溜圆，几乎要从苍白的脸上掉出来。更让她惊讶的是，一旁的洛根贤者毫不逊色。

机械贤者面具上的音阵爆出一串刺耳的二进制尖啸，其蕴含的亵渎意味足以让任何听到的机油佬短路。

“是哪个（冗长二进制脏话）蠢货想出来的？！用邪教徒召唤灵族那个*子神的爪牙，去对付TM的基因窃取者？！（异端版本的三进制脏话）除了他基因上的父系样本……不，哪怕算上他的父系！他全家都是开源的吗？！权限呢？！加密呢？！这TM跟数字层面的**有什么区别！”

十分钟前，美利欧带来的消息就是这个粪坑宇宙荒诞逻辑的完美注脚：

拉努金七号，是一个新兴的帝国巢都世界，五十年前，基因窃取者邪教悄然滋长，但总督家族早已将最宝贵的精金矿脉抵押给了机械教作为建造巢都的报酬，导致既没钱镇压异形，也无力缴纳什一税。绝望之际，一个路过的审判官随口提及了一些镇压这种叛乱成功案例。虽然他的本意或许是好的，但在总督那塞满享乐污泥的脑子里，只从这些办法里过滤出了弹幕最多的打法：乱中取胜！

于是，这位帝皇的忠仆便从家族旮旯里拽出一个色孽邪教徒，以财宝和享受为饵，将其塞进下巢，向基因窃取者们“传教”。自此之后，色孽鸡贼诞生了，开始疯狂绞杀“正统”鸡贼。

计划若到此为止，或许真能制造混乱，为未来可能的镇压行动铺平道路，但总督的贪婪和愚蠢永无止境。他以信仰为名，利用色孽鸡贼除掉了碍事的国教主教；接着祸水东引，将国教、法务部、内政部统统都拖入混战泥潭。而为了确保各方“打出狗脑子”，他竟暗中资助正统的鸡贼，并不断驱使色孽鸡贼四处点火。整个星球成了一个沸腾的、充满背叛的坩埚。

结果？虫群卷须的阴影如同数学中的空集一般，既是开，又是闭，开了闭，闭了开。卷须反复横条造成的庞大亚空间阴影导致军务部调拨的援军无法通过亚空间航道抵达此地，而不依赖亚空间的宪章船队也刚刚离开。久而久之，在帝国激烈的战况下，拉努金七号成了被遗忘的孤岛，针对本地的援助无限期地拖延了下去。

而就在一切如这位行星总督所操控的时候，报应来了。总督的色孽鸡贼盟友们很快发现，这个总督满脑子奸奇的阴谋，对六首美神的真谛毫无敬意！如果继续与这等亵渎者厮混下去，那死后铁定是进不了六环天堂的！于是，当他志得意满准备收网时，他那位四代色孽鸡贼情妇秉持着“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的扭曲信条，在床上将他吸成了一具人干。随即，这群混沌鸡贼和被它们腐化的贵族邪教徒，开始了血腥的终极清算：帝国势力、正统鸡贼，乃至因反复横跳而饿得发狂的泰伦虫群先头部队，统统在狂欢般的屠戮中灰飞烟灭。星球彻底沦陷。

随着美利欧的讲述，在场的所有人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到底听到的是不是高哥特语，然后又让美利欧讲述了一遍；午夜领主们面面相觑，苍白的面孔上写满了“每个高哥特语单词我都懂，但组合起来是什么地狱笑话？”的荒谬感，于是便让美利欧双讲了一遍；再随后洛根贤者的机械义眼疯狂聚焦又失焦，颅骨接口冒出一缕青烟——那是逻辑处理器过载的征兆。他死死地盯住美利欧，这让美利欧不得不硬着头皮叒讲了一遍；最后美利欧看着大家见了鬼的表情与沉默不语，实在是不知道干什么，正打算叕讲一遍的时候，场上终于传来了惊天动地的骂声。

美利欧可以发誓，她目前已经撒过了很多的谎，但唯独名字和这些事实是一句谎话都没有的——笑话，编谎话那也得有个逻辑吧！可伟大的现实哪里又需要逻辑？而且还是在这样的的一个粪坑宇宙里，发生什么都不算稀奇的事情。

而坐在他对面的洛根贤者，更是满脸吃了粑粑见了鬼的表情，这倒不是因为对面那个来历不明的变种女人在扯犊子，而是因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能从截取的报告上一一对应，这不由得让洛根更加的愤怒：这真的已经不是一般的虫豸了，必须要出重拳了！

他妈的，你们这群叛匪不要走动！等我上了太空就拿漩涡鱼雷，把你们这群混沌叛匪一个一个全送上天！

“所以，”

西弗勒斯连长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看向洛根，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

“贤者，我们怎么从这个由蠢货和疯子打造的粪坑里爬出去？”

洛根深吸一口气，苍白的、不时闪过幽绿数据流的机械手指在维斯塔投射出的星球地图上划过，从他们藏身的北半球废船指向赤道位置的一个光点。

“根据带来的情报，我们目前所处的地点是在……这里，而我们的目标，在这里，本地太空电梯的陆基部分的所在地。”

西弗勒斯看了看目的地，皱起了眉毛，苍白的脸色在模型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忧虑，他对着行星图一边比划一边提出困难：

“做不到，我们有很多麻烦：人手太少，装备不齐，补给缺乏，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我们得不到支援的话，那么我们必须换一种逃生方式了——洛根贤者，你的穿梭机还能用吗？如果能用的话，我们是否可以用它直接前往星港？”

洛根的机械音带着冰冷的否定：

“不用指望她了，‘银杏号’的亚空间引擎过载导致的进一步能源系统熔断，加上这个该死星球过于庞大的引力井，她无法自行挣脱，必须借助轨道电梯的弹射加速。而一时半会我也不可能修的好能源系统——你们不能指望我用废料和残骸就能修好我花了五六年收集材料攒起来的超级电容，我又不是考尔大贤者！有这能耐我还至于流落到这里吗？”

他环视众人，冷冷的说道：

“至于星港上的总督旗舰？叛乱、内斗、舰船瘫痪。就算能抢到手，想想基因窃取者的拿手好戏，它们必然混入撤离船只。那条船现在就是个漂浮的死亡陷阱，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我们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九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开动一条额定人数需要将近十万人的巡洋舰呢？”

绝望的气息弥漫。这时，美利欧纤细的手指在星图上滑动，将画面切换到地月系。

“我父亲……失踪前提到过一条流言，他是本地行星的一名外门生物学专家。在月轨阴影里，有一条船……非常古老，是大远征前的遗物，但恐怕……由憎恶智能驱动，并不需要多余的人员……”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绝对不行……”西弗勒斯断然否决，声音里带着星际战士对AI本能的警惕。

“我们必须……”洛根眼中数据流狂闪，那是考古狂热与求生欲的混合光芒。

两人目光碰撞。西弗勒斯强调：

“洛根贤者，这不是你们机械教挖坟的时候！我们必须谨慎！风险太高了！”

两人目光碰撞。西弗勒斯强调：“这不是你们机械教挖坟的时候！风险太高！”

“但如果我们开不动那条船的话，那就是必死无疑！”

洛根针锋相对：

“你和你的兄弟的身份！美利欧的身份！以及和你们勾搭上关系后的我的身份！哪一个能放在帝国审查的聚光灯下？！这么多敏感的身份夹杂在一起，会引起剧烈的动荡，进而导致审判庭等强力帝国部门的介入，最后会演变成一个复杂而惨烈的漩涡，到时间这个漩涡会把我们都扯成碎片！”

“但与憎恶智能同谋岂不是与虎谋皮？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西弗勒斯反驳道，但此时斯特里奇却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我倒是觉得小贤者的说法挺有道理的——老大，我知道你脑子里还充斥着当年忠于帝国和原体，肃整母星的想法，我们哥几个跟你玩到大，也一起扛了枪这么久了，也觉得这想法不赖。但是有个问题啊，我听咱们的教官曾经说过一句来自古泰拉的诗句：‘我心本欲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现在的情况是这帮混球帝国不要咱们了，咱们得自谋出路了啊。”

“那出路也不能是去一条憎恶智能的船上送死吧？”

面对忧愁的西弗勒斯，斯特里奇苍白的脸色露出一嘴更加洁白的牙齿，他咧嘴笑了笑，非常狰狞：

“我看得出来，咱们的小贤者手里有底牌，再说了，你忘了咱们的教官了吗？你看每次咱们遇到什么劳什子麻烦的时候，他cua的一下摸出来什么妙妙小工具就把问题解决了？我看咱们的小贤者这方面的能力可比教官更强呢，就看你手里的家伙，一般人可整不出来这种好东西。”

西弗勒斯狠狠剜了斯特里奇一眼。这憨货戳破了他最后的幻想。抢总督旗舰，午夜领主还能凭借武力成为船上不可或缺的战力，保有谈判筹码。但在一条由憎恶智能控制的虚空舰上，他们又能发挥出什么作用？若是上了这条贼船，他们这携带三百多枚宝贵基因种子的二十六人连队，恐怕真要彻底绑上这位未来行商浪人的战车，成为名副其实的私兵。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荣誉债务自然归荣誉债务，但星际战士效忠的对象也只有帝皇和他们的原体。

“……这或许是唯一的选择。但优先目标依然是总督旗舰！我们背负的异端罪名已经够多了！如果再加上憎恶智能？帝皇在上，就算我们想证明忠诚，也没人会信了！”

西弗勒斯几乎是吼出来的，而众人也都表示了认可，但这个时候，又是一个不谐的声音打断了他。

“那啥，老大……”

依旧是斯特里奇这个憨货，他很是直白的讲道：

“咱们未来大概率效忠的可是一位行商浪人，就按照这群人的尿性……俺寻思吧，甭管他们算不算异端，将来也铁定是异端了……唯一区别可能就是——”

他得意地一拍大腿，

“——这异端他……他合法！”

“砰！”一声闷响。西弗勒斯的手甲精准地敲在斯特里奇的头盔上，发出洪钟般的巨响，震得整个舱室嗡嗡作响，还没被拆干净的废船残骸，几缕经年的尘埃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

“就你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