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不是代沟的问题

  • 七十六天
  • 弓弜
  • 3446字
  • 2025-06-09 10:24:28

秦厄回到上海的家里后,并没有将双胞胎哥哥的事情告诉妻子薛梅。林申生对他测试的事情在见过楚嗣源院士后就搁浅了。原因是林教授还没有确定课题,主要是不好定位立项,也没有更好的手段进行深一步的测试。秦厄回上海前在电话中辞别时,林申生还半开着玩笑说:“这事儿还没完,等我们有了成熟的想法再说。到时,说不定我会考虑把你调到我这里来,你提前做个思想准备吧。”

秦厄也笑着说道:“我现在做的科研项目和你们根本不是一回事。再说,你想拆散我和薛梅啊?”

林教授说道:“一起回来。我这里正需要薛梅那样的人才。”

秦厄想:到底是权威,说话的口气真硬。

秦厄还在武汉家中的时候,妈妈的状况日见好转,已基本看不出什么。这让他心中宽慰不少,也是他放心离开的原因。即便是这样,他还是隔三差五往家里打电话,时刻关心着妈妈的身体状态。怪梦还在继续做着,三天一次,很规律,像是稳定下来。秦厄也抽空在网上查看一些量子物理学的知识,以图对自己解梦有所帮助。妻子偶尔看到有些奇怪,打趣地问道:“有了新的兴趣爱好?”

秦厄说道:“这次回去,见到中科院的楚嗣源院士了。他是国内著名的量子物理学家。他认为我的梦可能和量子感应有关。”

薛梅听罢脑袋一歪,装作满是醋意地问道:“有‘感应对象’了吗?是不是个美少女?‘量子’——像个日本女人的名字哎!”

秦厄没好气地说道:“女人的思维时刻处于短路之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武汉军运会开幕的日子。秦厄打电话给爸爸说:“到时候不要光顾着看军运会比赛,照顾着我妈点。”

爸爸说道:“你走的时候不也看到了,她的精神状况已经恢复到以前。主要还是脑筋的问题。你多长时间才回家一趟?你妈不得心病才怪。”

秦厄“嗯、嗯”地答应着,挂了手机,想:妈妈的心病是和儿子有关,但不是自己。

二零一九年十月十八日,第七届世界军人运动会在武汉召开。开幕式于当晚二十时在武汉体育中心体育场举行。

秦厄第二天瞅工作空隙在网络上看了部分转播。中国队的入场,让他感觉很威武气势,不由得感慨:不愧是中国军人!爸爸晚饭时打来电话,兴奋地讲述开幕式。秦厄见他有“滔滔不绝”的趋势,急忙打断,说自己已经看过了。爸爸抱怨说:“就是去体育中心的路有点远,乘地铁四号线转六号线,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回来更是没有车坐了,好不容易拦了辆出租车,到家车费七十多元。我还从没有乘坐过这么长时间的地铁,搭这么远路程的出租车呢。”

秦厄笑着说道:“这不都经历了?”

爸爸叹息到:“射击项目在蔡甸国防园,更远,不去了,在家看电视直播吧。”

秦厄说道:“对,呆在我妈身边。不然你们两个人都让我担心。”

秦厄想:如果自己还在武汉,肯定会去雪莲体育馆观看篮球比赛。那里距自己家比较近,打车穿过楚汉路,转上武汉大道,直接到达;车程十五公里左右,用不了半个小时,费用也只有三十元上下。

秦厄从中学到大学都是学校里的篮球运动健将,打助攻后卫,所以喜欢看篮球比赛,尤其是美国的NBA联赛。他在美国斯坦福大学读硕博期间,有机会偶尔也下场玩一玩,然后知道,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技战术水平,自己和美国同学比,那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拿校队说话,也只能混个板凳替补了。

他现在做的科研项目不是攻坚,目前还在按部就班循序渐进,所以朝九晚五,正常地享受公休和节假日,比经常加班加点的妻子更轻松一些。今天周日休息,他查看了军运会篮球赛程,同在A组的中国队和美国队之间的比赛在18点30分开始。临近17时,妻子薛梅发来微信,说一个心脏急诊病号上手术台了,要随时准备在手术过程中参与抢救,让他晚饭自理。秦厄不会做饭,出去买了些吃的,也给妻子捎了一份。

薛梅回到家里时恰好球赛第二节结束。秦厄自语一句:“中国队才领先五分,优势不大。”一面随口向妻子问道:“那个病人怎么样了?”

薛梅说道:“没救过来。太可惜了,才四十出头,女儿今年刚考上‘复旦’。”

秦厄说道:“人生无常!我带了份水煎包,等一下,我给你热热。”

薛梅疲惫地说道:“不用了,我想早点睡觉。太累了!”

秦厄奇怪地问道:“不是心脏病人吗?你累什么?”

薛梅说道:“今天周日,大夫护士都少,临时给主刀做辅助。”她神色黯淡,说道:“这样都没保住,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

秦厄疑惑地问道:“你一个呼吸科大夫,给心脏手术医生做助手?”

薛梅瞪他一眼,说道:“心脏病人不需要呼吸吗?”

薛梅或许是心情不好,还因为累,没有吃饭就回卧室休息了。球赛下半场已经开始,秦厄怕影响妻子休息,将电视声音尽量调小。比分最后锁定:98比79,中国队获胜。秦厄从沙发上起身,大大地伸个懒腰,自语道:“今晚心情不错,不知会做个什么样的梦?”

他看离睡觉时间还早,打开电脑,搜寻起量子感应方面的一些知识,一段时间下来,没觉得弄明白什么,不仅叹道:“隔行如隔山,此言不虚啊!”

睡觉前,秦厄查看了一下军运会篮球赛程。五天后的10月25日晚9点,中国队半决赛对阵立陶宛队,最终以67比69惜败。另一场比赛中,美国队以78比61战胜巴西队挺进决赛。这样,中国队失去了和美国队再次交锋的机会,让秦厄不无遗憾。隔日的决赛中,立陶宛战胜美国队夺金;中国队战胜巴西队,获得铜牌。10月27日,在武汉体育中心举行了第七届世界军人运动会闭幕式,至此大会圆满结束。中国代表队以133枚金牌、总奖牌数239枚位居奖牌榜首。

期间,秦厄每天至少往家里去一次电话,主要是打给妈妈。所以少打给爸爸是因为他现在太唠叨,超过以前的妈妈。这让秦厄很不理解:难道人老了都是这样?他深切感受到爸爸式唠叨和妈妈完全不同。妈妈的话题永远是嘘寒问暖,既便在衣食无忧的今天,也要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按时吃饭随季换衣。爸爸就不同了,自顾自说喜欢的话题,还不能随意插话,不然会生气。秦厄很顾忌因此惹恼他,在家里给妈妈找不痛快。

秦厄的爸爸当兵时枪支射击很棒,曾在集团军军事比武中拿到过单项比赛第二名。这事儿他不知炫耀过多少次,最后不无遗憾地说:“回到团里后获得了嘉奖。若是第一,说不定能立个三等功。复原时能带个军功章回来,分配工作会加不少分。”

他说这话时秦厄上初三,正面临中考。秦厄并不清楚部队的嘉奖是个什么概念,相当于爸爸单位的先进工作者吗?当他问部队给了多少奖金时,登时把爸爸惹怒了,说道:“你们年轻人怎么就认识钱?这是荣誉,一个军人的荣誉,懂吗?”

秦厄那时身高已经超过爸爸不少,觉得自己长大了,已经理解这个社会,于是说道:“现在人人都利益至上了,给钱才是最大的实惠。”

爸爸沉默了,良久语气沉重地说道:“我们那一代的荣誉感你们不仅不懂,还失去了传承。”他说:“我们会为国家而战,为民族而战,为荣誉而战,绝不会为了金钱。”

秦厄从爸爸的声音里听出了无比的伤感,以前没有过,以后也再没有听到。他一辈子不会忘记的是爸爸最后的怒吼:“这不是代沟的问题,是社会变得一切向钱看了。”

真的不是代沟的问题。爸爸一九七八年底入伍,转过年的二月十七日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就开始了。虽然爸爸所在的部队没有调往前线,但《请战书》《决心书》人人都写了,还有战士割破手指写了血书。爸爸说:“我们是真的想上战场,冲阵杀敌,身体充满民族勇气和军人血性。流血牺牲,生命都不要了,哪里还会去考虑什么金钱利益?”

秦厄正处于年轻气盛的年龄,虽然不想和爸爸犟嘴,但还是咕囔着说道:“你不是也想得个军功章,回来安排工作时能沾点便宜,那不是利益吗?”

爸爸竟然被噎住了,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秦厄看他很郁闷生气的样子,怕他爆发,吓得赶紧溜了。爸爸自言自语道:“那是国家对立过功的退役军人的优抚啊!”

这都是十年多以前的事情,但秦厄记忆犹新,或许一生都不会忘记。秦厄通过爸爸明显感受到军人是一个特殊的群体,若干年来,有很多本市或外地战友来访,他们之间呈现出的那种亲密感情,完全有别于邻里、同学、同事以及其它一些社会朋友之间的情谊,有时候甚至会让你觉得比亲兄弟还要亲。爸爸曾经对此解释说:“他们可都是在战场上可以把后背交予的人。在战场上,后背的安全就是生命的保障。”他说:“我们这些人啊,虽然没有一起参过战,但军队把我们的生命拧在了一起。战友情就是生死情!”

秦厄往家里打电话不可能全绕过爸爸,有时就陪着他聊几句。因为军运会刚结束不久,爸爸又喜欢,话题不免说着说着就转了上去。又一次谈到时,爸爸说道:“军运会比的并不是单纯的成绩,更是军人的气质、气势和作风。开幕式一同入场的两支队伍,他们的国家或许正在交战。如果在赛场上遇到了,运动员们会怎样?体育运动有其自身的精神追求,但他们比得真的全都是成绩吗?”

秦厄对这段话颇有感触。他想:这或许是一个当过兵的人应有的觉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