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老栓

赵麻子怪叫一声,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差点绊倒。那扁担“呼”地一声,重重砸在他刚才站立的泥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哎哟我的娘!”赵麻子看着地上那道清晰的凹痕,脸煞白,冷汗“唰”地就下来了。这陈家二丫头,平时闷不吭声,下手是真狠啊!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

“疯子!跟你那疯娘一样的小疯子!”他色厉内荏地指着陈穗骂,声音都劈了叉,又怕那扁担再抡起来,“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他丢下狠话,再不敢多看一眼,也顾不上那两个傻眼的跟班,扭头就往村头跑,那速度活像被狗撵的。

两个跟班见状,哪还敢留,也灰溜溜地跟着跑了。

土路上只剩下惊魂未定的陈晓梅和嘴唇紧抿依旧紧握着扁担的陈穗。

“姐!你没事吧?”

眼见人已经走远,陈穗身上硬撑着那股劲才卸下来,扔了扁担,赶紧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陈晓梅。

陈晓梅浑身还在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怀里的篮子抱得更紧了,还好还好,篮子里面的面粉和鸡蛋安然无恙。

“穗子……”陈晓梅声音发颤,看着妹妹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感激,“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她哽咽着说不出话。

陈穗心里又酸又涩,姐姐这性子,太软了!怪不得后面会像书里那样受到下乡男知青的欺骗,怀着身孕被抛弃在村里,最后承受不住村里的流言蜚语和被爱人背叛的痛苦投河自尽。

她扶着陈晓梅,“走,姐,回家!爹还等着呢。”她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姐妹俩相互搀扶着,快步走回那个低矮的土坯院子,“哐当”一声插上了院门闩,隔绝了外面可能窥探的目光。

走了几步,陈穗瞥见掉在地上的玉米饼子,弯腰捡起来拍掉上面的土,又塞回口袋。

陈家那三间土坯房天热时像个蒸笼,一丝风也透不进来。

一进屋,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混合着汗味扑面而来。年过五旬的陈老栓半倚在里屋木板床上,腿上打着简易的夹板,裹着厚厚的破布条,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

听到动静,他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梅……梅子?穗子?外头……闹哄哄的……咋了?”

“爹,没事!”

陈穗抢在姐姐前开口,声音刻意轻松,“刚才院子外面有两条野狗打架,我给撵跑了。”

她不想让爹担心,更不想让爹知道赵麻子的事,否则以她爹的脾气知道了,肯定拖着伤腿也要去找赵麻子拼命。

陈晓梅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红着眼眶低下头,把篮子轻轻放在桌沿:“爹,药抓回来了……我还换了几个鸡蛋,我去给您熬点鸡蛋糊糊,补补身子。”她声音依旧带着哭腔,但强忍着。

陈穗在旁边倒了碗凉白开,小心地扶着陈老栓喝了几口,和姐姐一起给老爹换药。

看着他腿上简陋的夹板和渗着暗黄药渍的破布,姐妹俩的心揪成了一团。

陈老栓是在公社派去修水渠时被掉落的土石砸伤的腿,只是他的成分不好,祖辈的问题还在研究中,公社只给了点象征性的救治,连正经的石膏都打不起,全靠赤脚医生开的草药吊着。

“咳咳……”陈老栓喝了水,缓过点劲,看着两个闺女憔悴的脸,浑浊的眼里满是愧疚,“苦了你们了……是爹拖累你们了……”他艰难地抬手,想去摸陈穗的头,却没什么力气。

陈穗一把抓住陈老栓枯瘦的手,用力握了握:“爹,您别瞎想,你养好伤比啥都强!家里有我和姐姐在呢!”

她扶着爹躺好,掖好被角,这才拉着还在默默抹泪的陈晓梅走到外间灶房。

灶台前,昏暗的光线下,姐妹俩相对无言。

陈晓梅看着篮子里那可怜巴巴的一小袋白面和几个鸡蛋,眼泪又止不住了:“穗子,咱家……咱家就剩这点钱了,爹的药还得吃……今天惹怒了赵麻子,他肯定还会来找我们麻烦的……以后……以后可咋办……”

陈穗没说话,眼神扫过空荡荡的米缸、见底的油罐,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心头的烦躁。

“姐,”陈穗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超出年龄的决断,“怕没用!哭也没用!”

三天前,陈穗才知道自己是穿书了。

那天她爹陈老栓出事,被公社的人赶着牛车送回家时,奄奄一息,只剩了半条命。

姐姐陈晓梅性子软,慌得只会哭,不知道该怎么办。陈穗拦着那送人的牛车不让走,跟那赶车的大叔吵起来,大叔不耐烦地甩手,陈穗没防备被推倒磕到了头,当场就昏死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脑子里就多出一段关于小说剧情的记忆,原来她是穿书了……之前没觉醒时,她浑噩无知地凭本能在这里生活了十四年。

故事里的陈穗本该意外死在推搡中,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蝴蝶振翅,她居然没死,还因祸得福意外觉醒了记忆。

这些天,她一直努力回想着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试试能不能整理出剧情,看看有没有办法让日子好过一些。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想到了破局的办法。

陈穗看向姐姐:“明天,天不亮我就上山!多挖点野菜,运气好说不定能摘点野果子,再捡点柴火,背到公社集上换点钱或者粮票!”

“不行!”陈晓梅一把抓住妹妹的胳膊,脸上满是担心,“那后山听说有狼!还有蛇!太危险了!还有赵麻子他们……”

“姐!”陈穗反手握住陈晓梅冰凉的手,眼神灼灼,像燃着两簇小火苗,“不拼一把,咱仨都得饿死!爹的腿也好不了!赵麻子?”她冷笑一声,带着一股狠劲儿,“他敢再来,我就敢真劈了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陈穗这条命其实是捡来的,她不是陈家人亲生的,是陈老栓的妻子疯娘给了她第二条命。

疯娘本来是不疯的,书香世家养大的女子,温良贤淑,可惜赶上那几年关在牛棚吃苦受罪,肚子里快成型的孩子掉了后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陈老栓一个没看住,疯娘人就跑出去了,田间地头的乱跑找孩子。

等村里人找到疯娘时,她正抱着孩子在割完稻子旁的荒地里温柔地唱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