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臭流氓

一九七六年的夏天，日头毒得能把人晒脱一层皮。

陈穗正坐在灶房门口的小板凳上，就着一点咸菜疙瘩，小口小口地啃着手里干巴巴的玉米饼子。

饼子粗糙，剌嗓子，她费力地咽，额角的汗珠顺着晒得微黑的脸颊往下淌。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和推搡声，夹杂着她姐姐陈晓梅带着哭腔的惊呼。

“躲什么呀？哥哥跟你说话呢！”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透着油腻。

陈穗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起身，手里没啃完的饼子掉在地上也顾不上了。她几步冲到虚掩的院门边，透过门缝往外一看，心头火“噌”地烧起来。

门外土路上，她姐姐陈晓梅，那个像水豆腐一样软和、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人，正被三个男人堵在墙角。

为首那个一脸痘痘坑的，正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赵麻子！

他一只脏手正要去扯陈晓梅胳膊上挎着的篮子，嘴里喷着酒气：“哟，晓梅妹子哪来这么多好东西？面粉？还有鸡蛋？啧啧，都是好东西呢，快给哥哥瞧瞧……”

陈晓梅吓得脸色惨白，像只受惊的兔子，死命护着怀里的篮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赵麻子，你让开！这是给我爹治病养伤买的……求你了……”

“求我？”赵麻子嘿嘿一笑，旁边两个跟班也跟着起哄，“哥哥心最软了，晓梅妹妹你叫声好听的，哥哥就让你走！”说着，他那脏手竟往陈晓梅脸上摸去！

“你干什么！”陈晓梅尖叫着往后缩，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放开我姐！”

陈穗猛地拉开院门，瘦小的身影像颗炮弹一样冲了出来，直直插进赵麻子和陈晓梅中间，用肩膀狠狠撞开那只伸向姐姐的脏手！

赵麻子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酒意上头，顿时恼羞成怒：“他娘的！哪个不长眼的敢撞老子？”

待看清是陈穗，那张痘坑脸更扭曲了，“我当是谁，原来是陈家的二丫头！毛都没长齐就敢管老子的闲事？滚一边去！”他说着伸手就要推搡陈穗。

陈穗个子不高，力气却不小，常年地里干活练出来的。

她一把将瑟瑟发抖的姐姐护在身后，像只炸了毛护崽的猫，眼神凶狠地瞪着赵麻子：“赵麻子！光天化日你堵着我姐想干啥？耍流氓是吧？信不信我去公社告你！”

“告我？”

赵麻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两个跟班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唾沫星子乱飞，“你去啊！看公社民兵信你这黄毛丫头还是信我！我还说你姐偷东西被我看到了呢，我正要带她去说理呢！”

他信口雌黄，伸手就要去抢陈晓梅死死抱着的篮子。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陈晓梅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直流，却只会翻来覆去说这两句，装着细粮和鸡蛋的篮子被扯得摇摇欲坠。

眼看那篮子就要被赵麻子扯过去，陈穗心里的火气“轰”地烧到了顶点！她一眼瞥见院墙根下立着的那根挑水用的、碗口粗的枣木扁担！

电光火石间，陈穗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抓起那根沉甸甸的扁担，转身抡圆了胳膊，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儿，朝着赵麻子抓篮子的那只脏手就狠狠劈了下去！

“赵麻子！你今天敢动我姐一下试试！老娘今天劈了你！”

风声呼呼作响！

赵麻子眼见那结实的枣木扁担兜头劈下，吓得魂飞魄散，酒意瞬间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