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名单比钱重要

魔宫出来的女人果然心狠——对自己心狠,她要绝对的自由,包括内心的束缚全部斩断。

苏酥眼神闪了闪,垂下眼帘后道:

“杀人之事,我可帮不了你。”

昌夫人温柔的眉眼泛着一抹寒蝉清绝:

“无妨,输掉前程之局会令他生不如死,我再杀他,亦是为他好,这个无需你再费心了。”

“那是,那是,我也没法费心。”

苏酥抿了抿唇,心想着:都聊到这份上了……也都不妨敞开了直说了。

“墨宫那边——夫人可拿到实证了?”

“在伍陵西手中,他亦是最好的人证。”

苏酥眼神一凛:“他想要卖国!?”

昌夫人轻笑起来,眼神中有一丝无奈:“商人无国别……他最推崇向往的摘星盟,九重天地渊海,神仙妖魔,连人族都可以无拘束,何况是区区两国之分?挑起两国之间的争端,他走私兵事军火又是一大笔生意,何乐不为?”

苏酥接了后话:

“所以对于魔宫而言,你的任务即便是成功了,也算是将主动权让给了伍陵西,你以失败论处,就算回去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公主圣明。”

“这会儿就别叫我公主了,听着也挺讽刺的。”苏酥摆了摆手:“可你又怎么觉得我一定能帮的上你呢?阿柳……我是说我身边那位墨宫暗卫,他是因为完成任务所以获得自由身,他如何能帮你?”

“他帮不了我,你可以。”昌夫人言语笃定。

苏酥指了指自己:“我?”

昌夫人颔首,眸子一眯,些许黯淡,些许明亮:“或许别人不查,但我许多年前就借伍轻烟的眼线盯过他了,他的行事作风,身手习惯证明他是墨宫最出色的刺,可他身上并无附着灵力的腕拷,不受墨宫监视更不必定期回去复命获得延续生命的解药——从他跟着你的那一日开始,他已是自由身。”

关于这个苏酥还是头一次知道。

她眨巴眼睛,感叹道:“那,那他还真是爱岗敬业?秉持原则呀。”

昌夫人背手转身,半张脸隐在天幕雨色下,声音冷道:

“你是魏国公主,你身上系着鸿蒙盟约,两国止战还是操戈的最好理由。墨宫虽说独立国政之外,可内部渗透的力量错综复杂,从一开始它们就决定置身事外,既保护了你又任由你承担未知的风险,可见是对这个刺十分了然,充满信心。如此用心良苦,墨宫待你怎算一般的敌国公主?”

苏酥尴尬一笑:

“也可能因为我身上有摘星金匮?”

“金匮是弥月宴才出现,而这之前,他已经在你身边。”

“这你都查的出来?”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昌夫人笑得和婉,眼神却是犀利的:“所以我有预感,除了金匮之外,你一定有其它特殊之处足矣令墨宫如此待你。远着怕跑了,近着怕摔了,活着不太好,死了更不好,矫情做作,绝非常态。”

苏酥的心扑通跳了下,心道:还能为了什么?当然为了是天渊双环,她这条跟薄楼生死相随的性命呀~

讪笑两声:“夫人说的我汗毛倒竖,真想立刻把拔柳找回来,当面好好问问他,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

沉香味淡,雨声渐停。

昌夫人关了窗子走回圆桌边,反手探了探杯子的温度,缓声开口:

“时辰差不多了,那位拔柳兄弟再耽搁下去,我亦瞒不住他的行踪了。”

“那地方……夫人也知道?”

“自然,伍家知道的长辈还不少~”

“啊?”

苏酥有一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失落感,藏宝地藏到别人家里来了?

昌夫人笑着道:“大宗商族留一条地底密道太正常不过了,这密道本是通往城外斜方林,斜方林有一处货栈仓库,平日里周转一些商族中运来京都的货物,这里离驿站和官道都很方便。十五年前,荣军围城,若是城破首当其冲被屠戮抢掠的便是城南伍商一族,于是当年老爷子找到了多年之前就埋在敌军中的线人,联系上了荣军首将愿意投诚,以尽数家资换取家人性命平安。银钱开道,为伍族换一条生路。”

“不止伍家吧?”

“当然,那时城门摇摇欲坠,虽有兵士誓死护卫,但援兵希望渺然,所有人将希望寄托在越贵妃的肚子上和气荒谬。法不责众,老爷子做了两手准备,拉了皇亲贵族一起下水,就算有一日事发,也不至于孤立无援,百口莫辩。筹集的金银财宝全部被送进了伍家地道,而作为交换生路的人员名单也一起送了过去。”

苏酥紧迫追问:“然后呢?”

昌夫人摇了摇头:

“约定偷渡逃离的时辰未到,越贵妃便产下公主,鸿蒙盟约被迫启动,战局迎来了转机。且荣军中有一能人异士,身负灵力,可控精妙偃器。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竟彻底切断了地道之门,另外又毒雾迷障,凶兽镇守,老爷子的病也是在那时候落下的病根,他派人封了地道,挖湖造亭,将知道这件事奴仆杀戮殆尽。”

“为了……保护那一位皇亲贵族?”

“也是保护自己。”

苏酥拧着眉头问:“所以就是说,那一笔巨财荣国没来得及运走,连着名单一起被镇在了你们家地下?看守这些钱财的除了偃器还有怪兽?不、不是……什么怪兽会听人族的,既然如此还打什么仗?荣国不早就一统九州了么?”

昌夫人比了一个小声的手势,笑着道:

“传言如此,你的暗卫就快回来了,不如一会儿你直接问他吧?”

昌夫人缓步去开门了。

就这么几步路,才把今天本该商讨的事情落定。

“太多了伍雍一时筹付不起,太少了伍陵西亦会起疑,觉得我办事不利,不多不少,就这个数吧?”

袖笼中比了一个三的手势。

这是三万两?

“伍雍现下可以调度的现银只有两万六千多两,还有四千缺额,公主不妨问他要一些产业做抵,别挑那些看着风光赚钱的,底子都已经被伍陵西掏空了,但也别奔着冷门亏损的去,会被伍陵西察觉端倪。分寸如何拿捏,凭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难。对他们来说,这笔数目刚刚好——无论公主想做什么生意,这一笔钱数足够了。”

昌夫人回头,继续温声:“荣国擅商,这些年在京都布局已久,商学会应当是最后一根点燃的线引,比起那笔藏金,老爷子亲笔所书拟写的名单对伍陵西更为要紧,若能拿到那本名单,将来金匮交易,姑娘也可占据上风。”

“那位一起叛国投敌的皇亲是谁?”

求生欲是人之本性,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皇亲国戚自然不愿意沦为荣国阶下囚,如果能用一点金帛换全家老小的性命,那些闲散宗亲未必不会起了叛国弃城的念头。

如今爆出来确实是大罪,虽不至于抄家灭族,但也肯定要降爵严惩的。

只是苏酥想不通,为什么伍陵西这么在乎?难道是这个皇亲给了他很多的钱,入股了他的生意,两个人深度捆绑了?

昌夫人意味深长的笑道:

“我不知道。”

吱呀一声,槅扇门居中打开,阿柳已笔直站在了廊下。

他肩头有些尘泥落灰,半个身子蔽在廊柱的阴影里,天青雨色洇润迹开,模糊了他本该凌厉的侧影。

苏酥问道:“好了?”

阿柳点了点头。

昌夫人裣衽为礼算是见过了阿柳,阿柳眉心一拧,并没有回礼。

阿柳遽步上前,拉过苏酥的手腕要走,昌夫人在身后略提了提声:

“盼着姑娘记得与我应承之事,也望姑娘明白,我亦是有谈到最后的底气。”

苏酥螓首微偏,菱唇勾起:

“知道,夫人还藏着一手底牌呢。”

昌夫人笑而不语。

苏酥伏上阿柳的后背,有些疲累道:“怎么搞的,我比你还累一些,懒得走了,背我飞出去吧。”

“好。”

阿柳身子一跃,在来时就摸透的房檐角落几个起落,人便离开了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