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请回吧灵尊

噬灵族把苏酥当瘟神，只想快点把她送走，所以没有采用拖延政策。

苏酥回屋子屁股还没坐热，前院有下人来回禀：说王后绥棱有请。

大概是觉得女人之间好说话？

还是噬灵族风水比较将养女子，男人庸弱多一些，女子一个赛一个厉害，能生下习冰和玥妍这两个女儿，这位绥棱王后必然也不是寻常女流之辈。

苏酥素粉家常裙，一头青丝披垂在身后，腰间一抹玉带勾勒盈盈腰身，五官清丽，眸色灵动，倒像是山林野生精灵所化，丝毫没有一点方才嚣张跋扈，仪驾阔气的‘女魔头’样了。

她手里提着一盏描青灯笼，身后一轮莹白皓月，一个人站在了王后寝殿之外。

殿外女官盈盈失礼，不卑不亢：

“苏姑娘来了，娘娘还在更衣，请随我来吧。”

没有称呼她为灵尊，而是苏姑娘。

苏酥颔首将灯笼交给女官，步履轻缓的踏上了殿外微凉如水的青玉砖。

噬灵族虽长居靈山，听起来像一个野蛮生长的部落。但苏酥真实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里和人间规制十分相似。

殿宇高台，桂殿兰宫，样式虽然古朴久远，但榫卯严丝合缝，雕栏绘色精湛，处处讲究用心，是将一切都做到了极致。

槅扇门吱呀一声开启，飘出一缕凝神沁脾的香味。

殿内灯火荧荧，王后绥棱一身藕色长衣，斜靠坐在软椅上。她身边的软垫上有皱褶痕迹，膝上一团水汽氤氲，像是有人伏在膝盖上哭泣时留下的泪痕。

苏酥本不是细心之人，但现在有了一双重明眼，许多细节之处就算自己不探究，也会轻而易举的察觉到。

玥妍夫人来过，而且刚刚才走。

母女俩伏膝诉着心事过往，泪渍洇晕——只是玥妍才走，王后就把她请来了，还是用这种非正式的场合。

苏酥不知道这个王后到底打了什么算盘？

心里一开始总是戒备的，站得不远不近，苏酥礼貌微笑：

“这么晚了王后叫我一同过来，是来听睡前故事的么？”

放肆点缀一点幽默，杀伤力顿时小了一半。

绥棱果然扬唇一笑：

“本宫久居深宫，不与外界通达，即便有故事要讲怕也不合你的口味。”

“王后知道我的口味？”

“姑娘喜欢人间烟火，自然喜欢听一些九州山海之间的趣事。”

苏酥张了张嘴，不动声色否认道：

“那王后可就猜错了，我乃神阙之魂，金灯半身，也是魔族之尊——虽然我有点四不像，但我可以是神可以是魔，总之法力无边永生不灭，我怎么会喜欢凡世间？那些个区区百年就烟消云散的血肉之躯？”

绥棱笑意和煦：

“姑娘既已永生不灭，又来噬灵族寻找什么呢？噬灵一族拿的出手的，也唯有比寻常部族稍微漫长一点寿命了。”

苏酥暧昧调笑：

“我的来意在山门外不就说清楚了么？我是来挑男人的~”

“你已有真心爱慕之人。”

这是一句肯定句，不是反问句。

苏酥心跳漏了一拍，不慌不忙的笑道：“是，我对身边每一个男孩子都是真心的~”

不可能，她跟小罗药师一路打情骂俏，飞速开车，虽蜜里调油但轻浮欢狎，哪里看得出什么真心？

到底有多真心她自己都还不清楚呢！

绥棱像是看透一切的天上云，雾气缭绕，乘着春风和煦，温柔却叫人看不透。

她笑而不语，没有去和苏酥争论什么，也没有拆穿她的意思。

只是浅声开口：

“一颗真心不能掰成两片用，既不是求一心人，便是求色，佛家有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上一切皮囊都是幻象，若要求色有的是办法——玉容潋滟丹，墨玉棺里的千年影水，再不济还有泥巴精，不是么？”

苏酥嘴角边的笑容已经很勉强了。

“王后与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呀？是想让我看破红尘幻象，放弃执着男色，然后遁入空门？”

绥棱摇了摇头：

“是想让姑娘不必故作‘好色张扬’的样子，我知道你真实的样子，也大概明白你的来意。”

苏酥收敛了嘴角笑意，往后寻了一把椅子坐下，目光与绥棱王后对视着。

“我将玥妍夫人送回，为了无痛解决我魔族北幽一场争端。”

“祸水东引，这是为了公。”绥棱认可了这个理由。

苏酥抿了抿唇，试探着道：

“我是噬灵魔童！”

绥棱笑了起来，脸上没有半分不悦之色。

“你并非妍儿，要魔童做甚么？”她缓缓抬手，抚过膝盖上的泪渍，一掌抚水渍抽离变成一粒晶莹闪烁的珍珠悬在空中。

“魔童已经死了，早在她出嫁那日就死了……她以为噬灵族一直在欺骗北幽狮王，实则她也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苏酥清晰记得玥妍夫人说过，那个魔童果里几乎有她全部精血，她能感知到它还活着！

正因为魔童果还活着，神树才会衰竭半死，无法再结出婴儿果呀！

绥棱王后温声相告：

“玥妍一定跟你说过，噬灵一族是如何骗过北幽王的对么？”

“是，你们启用了幻术，魔童借腹而生的幻术。”

“这幻术既然能骗过北幽王，为何骗不过玥妍呢？对于噬灵族来说，玥妍外嫁魔族已是外人，若她真的和北幽王生出了感情，倒戈相向，让她以为魔童还活着又有什么不好呢？”

绥棱王后将悬在的泪珍珠送到了苏酥跟前。

“这是一滴释然泪——魔童已死，玥妍在靈山的夺权之路少了关键阻力，也是她对过往欺辱愤懑的一场释然放下。”

绥棱王后用真诚的目光看向苏酥：

“无论姑娘的真实打算是什么，神树已枯，魔童已死，靈山已经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了……鬼章姿容固然上乘，可远远不及覆雪峰上的那位神尊；论聪慧心智，摆在中宫迟早是个祸害；论修为术法，尚且不及你那位阿金将军。姑娘又何必非要娶鬼章为魔君呢？”

苏酥一愣：好端端的，提那位覆雪峰的做甚么？

她的脑海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雾气所笼罩……

绥棱王后的言辞如雨点般轻轻敲打，苏酥想要清醒一点，但却很难穿透那一层雾气屏障。

神树已枯，魔童已死。

靈山没有你要的东西。

请回吧，灵尊。

……

苏酥从暖殿里出来，被外头的迎面袭的冷风一吹，浑身轻颤。

恍然回神，肩头披上了一件白色印金毛边袄氅——

薄楼已在庭院中等她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