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喝水为爱男人蓄泪

一门之隔，气氛孑然不同。

外头是一场灭世耗竭，铺子里却一派安然和气，弥漫着甜丝丝的芳香。

钱一山手腕发酸，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汗。

余光处瞥见苏酥发红的眼眶，他脸上有些无措：“有这么喜欢吃甜饮么？这么急匆匆跑来……好了好了，想吃什么，我让后厨给你送一份，你就在铺子里吃吧！别叫外人见了，以为我欺负小姑娘呢。”

苏酥噗嗤一笑，笑出了鼻涕泡。

眼泪一个没忍住，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钱一山愈发慌张了。

“哎哟，真的哭啦！别哭别哭，我最怕女孩子哭了，还是跟我女儿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身量，一样爱吃甜饮的食性……”他鼻子吸了吸，感觉想到了许久未见的女儿跟着也要哭了。

苏酥不断抬起左右手，揩去脸庞上的泪珠。

努力咽下喉咙里的酸涩，用嘴角边的笑容止住了哭意。

“多、多谢。”她抽噎噎的，哭得像个孩子。

苏酥寻常落泪要么是戏精上身，努力掐大腿的生理性落泪；要么是大悲无声，心碎默泪。只有在钱一山面前，她永远不会长大，还能这样哭哭啼啼像个孩子。

她指了指那些酸梅：“我，我可以要一碗这个么？”

钱一山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当然，不行。”

苏酥突然就不哭了。

“不是说我和你女儿很像么？”

钱一山：“对，这已经是对你最大的褒奖了，你不可以继续贪得无厌要我亲手捣出来的酸梅汁来喝，我女儿喝这个如同牛饮~我费了半天功夫才得了这么一点，不够她一泡尿就出去了。”

苏酥抿了抿唇：“大叔，你女儿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她，这酸梅汁你猜她还喝么？”

钱一山眼底浮现一丝落寞。

“我倒是希望她听见，可惜，她如今只追着一个男人跑，也不愿意见我，写信让我不要打搅她干正事……真是女大不中留呀！”

那时的苏酥正在青丘参加飞花节。

她以凡人之躯在九幽冥火中吻回了薄楼的神志，破损身躯只靠愈灵师日以继夜的续命维持。那时的她不想爹爹难过忧心，所以一直避而不见，这一避就是铸剑炉外的永别。

她甚至连一句好好的道别都没有和爹爹说过。

苏酥眼睫低垂，藏匿悲伤：“她一定会后悔的……”

悲伤蔓延开来，直到垂地视线中出现一碗浮着碎冰的酸梅饮。

她惊讶抬头，对上了钱一山满脸不舍的表情。

“替我女儿尝尝咸淡吧。”

“您、放盐了？”还尝尝咸淡！

钱一山愠道：“我真想放一把盐，她吃咸了自然多喝水，喝多了水回头再因为臭男人哭的时候，也多些眼泪好哭得尽兴！”

苏酥沉默了片刻，努力保持微笑。

心里对老父亲因为长久思念而越发深刻的爱意突然变得很寡淡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骨肉至亲？

没见的时候爸爸去哪儿了，见面的时候爸爸哪凉快哪待着去！

钱一山双手空闲，解开身上的攀膊重新坐到了小板凳上。

肚子上富态的肥肉堆叠，衬托着小板凳看起来十分小巧脆弱，也显得他身形伟岸，父爱如‘山’。

“其实呀，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不希望她后悔……永远别后悔，爱错了再爱就是了。我钱一山的女儿，这世上就压根没有事情值得她去后悔~我钱一山的女儿，这辈子就要永远向前看，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幸福！”

钱一山夸张的振奋手臂，双下巴跟着一起颤了颤。

他偏头看向‘有点被吓到呆愣’的苏酥，不好意思笑笑：“姑娘，是不是把你吓着了？你爹肯定不像我这样吧？”

钱一山总有点自知之明的。

宠女如命这件事他虽然甘之如饴，但理智上来说他知道自己确实有点大病在身上。

苏酥指尖颤抖，险些捧不住手心里的冰碗。

她埋头猛喝了一口酸梅饮，匆匆丢下一句：“确实……我爹，重量比你轻一点。”

钱一山哈哈笑道：“鬼丫头，你是在嫌我胖么？”

苏酥不敢抬头，只是苦笑道：“我爹烧成灰了，就这么几两重，可不是比你轻一点么？”

钱一山张了张嘴，心里一下子梗着难过。

他想要伸手拍拍小丫头看着有些单薄的肩背，但萍水相逢，别吓着人家小姑娘了。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踯躅一句：

“那个，味道咋样，再来一碗吧？”

苏酥低着头把碗递了过去：“咸得很。”

能不咸么——喝下去半碗，哭进去半碗，现在还有满满半碗呐。

钱一山看着比方才还满当的碗，愣住了，半响后才道：“没想到你还有如此绝技，竟能喝半碗吐一碗！太好了，把你给我女儿送去，她以后不愁酸梅饮喝了。”

苏酥又气又笑，装模作样用袖子擦拭嘴角，顺带一起擦干了泪痕。

“本来是吐不出来的，听你您的话，现在确实翻江倒海，马上就要吐了！”

钱一山耸着肩膀笑：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轻松氛围结束，门帘子被大力掀开，镜姿，玄铁犀纷纷冲了进来。

镜姿张口就来：“牛马差役说你又回来了，你果然在这里！月、月姑娘，你怎么了？刚才突然头也不回的跑掉，吓死我了。”

玄铁犀：“笑——笑——死死死——镜离！”

镜姿替他捉急，解释道：“镜离以为你要放弃投降了，一开始确实笑得很得意。不过现在灭世之火起，他吓得屁滚尿流，躲在对门一品仙里根本不敢探头——咦，这位是？”

镜姿好像终于发现了苏酥背后的那一座富态的‘山’。

她回头问玄铁犀：“你请来的伙计？专门负责捣果泥的？”

目光中流露出不太信任的感觉：细皮嫩肉的，看着不像能干活的人呀。

钱一山：“诶诶，我这艰苦朴素的生活被造谣的风生水起！是我包了这里，怎么就成了伙计了？还有什么一品仙？什么灭世火？你们哪来的外地人，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四海和牛马差役随后赶到。

四海气喘吁吁道：“是空间重叠了，玄铁犀盘下的糖水铺七年前也是一家卖冰饮甜汤的，空间格局都一样，所以穿梭引把糖水铺带来的时候，恰好和七年前的这里重叠了！”

镜姿指了指钱一山：“所以这胖伙计不是玄铁犀的，是七年前的遗留下的古董？”

钱一山开始撸袖子了。

苏酥拉住镜姿小声一句：“他是爹。”

镜姿大声：“什么？谁的爹？”一瞬灵光后，她默默抽出背在身后的大砍刀，然后跪在了刀身寒光中，缓声道：“有钱就是爹，所有人的爹。”

四海认出了钱一山，目光荧动，甚是激动。

“钱，钱员外！我，我是四海呀！”

钱一山也认出了他，上去就给他后脑勺一耳光：“让你去护着簌簌你怎么又跑回来了！是嫌老子给的差旅费不够多是不是！簌簌现在身边能缺的了愈灵师么？”

四海抱头逃窜：

“哎哟，哎哟，听我说，钱员外，你听我说呀！”

镜姿拉了拉苏酥：“你，不劝着一点？”

苏酥保持冷静，低声：“放心，我爹这个身板这个体力，三步以内必定结束。”

果然，两步半之后，钱一山扶着桌角大声喘气，总算被迫听四海叽里呱啦把来龙去脉都详细说了一遍！

……

因为空间重叠，所以钱一山才能在九幽浩劫中安然无恙。

一品仙和糖水铺，应该是现在幽月镇乃是整个三界九州最安全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