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关二爷

关公像不大，一只手高。红脸、黑髯，绿袍金刀，静静地立在一张办公桌的角落，旁边还有一根早已干裂的檀香，插在灰烬满布的陶瓷香炉中。

林凡怔住了。

他看了好久，好久。

关公像没什么特别，只是最常见的那种树脂模具制品，但它是这幢异国大厦中，唯一一个让他感到熟悉的存在。

那一刻，他仿佛重新记起了什么。

小时候在老家的小卖部门口，也有这么一尊关公像。

老板说那是“看场子”的神，谁敢偷东西，关二爷都会记住他。林凡那时候不信，却每次路过都乖乖地躲着走。

长大后他忘了关公像的模样，只记得那神像一直站在那儿，年复一年，直到小卖部拆掉。

现在，它又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知道是谁把它放在这儿，也不知道它怎么穿越千山万水到了这栋破楼，但它就在那儿，站得笔直，像从未倒过一样。

林凡的眼睛有些发酸。他坐直了身子，缓缓伸出手，小心地把关公像拿到面前。

关公依旧沉静，刀锋直指地面，面容肃穆。

林凡轻声说了一句：“如果是你，肯定不会放弃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趴下。他活着——这一点本身就足够了。

他不是为别人而活，也不是为了什么远大目标，他只是想在这地狱拼出一条生路。

他不想死在这栋楼里，不想死在这陌生的地方。

“这帮美国佬，死了也要给我们找麻烦。”

林凡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拿起地上的砍刀。他把关公像擦拭干净，收进背包，转身走到防火门边，贴着门缝听了几秒，没有异常的声音传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

他小心打开门。

楼梯间的空气闷热、浑浊，林凡深吸了一口气，长时间的活动让他有些体力不支，他强撑着，继续往上走。

他现在在帝国大厦的四十层，这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发现越往上，地面上的血迹就越多。

起初只是几道零散的拖痕，再往上走，便开始出现尸体。

第一具尸体倒在转角处，是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面部已经被啃得模糊，脑袋有弹孔。林凡皱起眉，低头绕过。

再往上，两具、三具……尸体越来越密集。有的人仰面朝天，有的人身子横在扶手上，表情或惊恐，或痛苦。有的人手里还紧抓着碎裂的金属棒，像是在死前试图反抗。还有一个人脸上蒙着一层风干的血，眼睛半睁，卡在楼梯与墙之间。

林凡咬着牙，一步步跨过他们。他没有去看每一张脸，但他感觉这些尸体的死法不太对劲——没有明显啃咬痕迹，大多是头部被钝器击碎或子弹打穿。

像是被人阻止上楼。

四十三层的楼梯转角，尸体已经堵满了整段通道。

林凡站在下方，望着那堆尸体像一堵残破的墙，层层叠叠，血液早已干涸在楼梯缝里，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气息。

他屏住呼吸，试着跨过去，但脚刚踩上去，下面的尸体就滑了一下，几乎让他跌倒。他咬着牙，退了回来。

这条路，走不通了，上面的楼道都不知道被塞成什么样。

他只好从一旁的防火门，进入四十三层的写字间，里面黑漆漆的。

他点亮手机，照出一排排凌乱的办公桌，有些还堆着发霉的文件和掉落的键盘。

手机闪了两下，骤然熄灭了。

“操，这个时候没电。”

林凡想起楼道的尸体堆，他硬着头皮回去翻找，居然真找到了一个能用的战术手电。

接着回到写字间，他用手电四处查看，光束扫过天花板，不经意间，停在一个角落。

那里，天花板被粗暴地破开一个大洞，洞口边缘是撕裂的钢筋和焦黑的墙皮，像是有人用炸药轰开的。

洞口直通上一层，洞底是堆积如山的尸体，甚至有几具悬在洞口边，半个身子垂了下来。

林凡看了一眼，心里发紧。

这些尸体也不是自然死亡，他们被卡在这个楼层里，像是上面不让他们上去。

有几个人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手扒在地面上，指甲都断了，血迹混着灰尘干涸成一圈一圈的印记。

他站在洞口下，感觉胃里翻涌，还好只一下便忍住了，他的耐受力也强了很多。

“从这里应该就能上楼了。”

他踩在一张倒塌的桌子上，抓住洞口边缘小心攀爬。他手上的皮肤在钢筋上被划破，但他没吭声。

有具尸体在他身边摇晃，肩膀蹭到他的脸。他避开，咬着牙继续爬。他不想再看这些死人了。

终于，他爬了上去，翻身躺在了四十四层地板上。

他大口喘气，满手是血，混着尘土和尸水。他的心跳极快，脸色苍白。片刻后，他慢慢坐起，低头看着那道洞口，神色沉重。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人是想上去？”

但有人不让他们上去。

林凡照亮手电，观察四十四层的环境，赫然发现这里与下面截然不同。

这是已经被彻底改造，原本的办公格局被打通，地面覆盖着灰色的防滑地胶，墙面挂着厚重的透明塑料帘，一间间隔离间彼此用拉链连接。

空气中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酒精、消毒水、霉味、干涸的血，还有些许腐肉的腥臭。

林凡缓步前行，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尘土与残渣中，鞋底偶尔会压到金属器械，发出轻响。他立刻止步，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倾听。

整个楼层寂静得近乎压抑，他走到一个隔离间前，轻轻掀开塑料帘，里面是一台生锈的手术台。

台面上有干涸的血痕和断裂的皮带固定带，旁边的手术托盘上堆着钳子、注射器、骨锯，有些器械上还沾着变黑的血块。

墙角堆放着几个医疗垃圾桶，盖子敞开，里面的黄色垃圾袋已鼓胀变形，有几根腐烂的手指从破口露出。

他尽可能用最轻的动作移动，努力寻找前往消防通道的出口。

他绕过几排遮挡的帘子，突然吓得怔在原地。

在一个大型开放区，黑暗中密密麻麻地站着几十只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