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普罗米修斯

她穿着一件半脱不脱的医疗病服，扣子散开，领口敞着，胸口被营养液泡得泛白，皮肤贴在骨头上，呼吸极弱。

她的嘴唇发紫，颧骨突出，下巴上有一个不明显的划伤，血迹已经干涸。她左肩位置贴着药物贴片，但已经变色失效。

浴缸边缘放着几个空药瓶，标签上写着：“延迟病毒扩散（试验版）”。

林凡盯着她几秒，然后慢慢蹲下，靠近浴缸边沿。他能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呼吸声，每一下都像是抽搐。

突然，她睁开眼。

眼珠黯淡，眼白布满血丝，但神智仍在。

林凡本能地退了一步，手里的武器扬起半寸。

女人的目光慢慢聚焦在他脸上。她没力气说话，只是嘴唇轻轻张开，呼出一口气。

“你……是谁？”

声音干哑，几乎听不见。

林凡没有回答。他看清她胸前的铭牌：“凯丽，美军陆军指挥部”，名字下方标注身份：“东海岸应急指挥官”。

她低头咳嗽了一下，咳出一点血水，血顺着下巴滴进浴液里，扩散出一圈红晕。她看着林凡，努力想要坐起身，却失败了，只能继续半泡在水中。

林凡将武器放下，靠近一步。

“你还活着？”他试图确认。

她轻轻点头，又马上摇头，“……活着，但不久了。”

林凡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挂着一张生理监控面板，已经跳出红色警告：“生命维持失败，免疫反应：阴性，转化临界：95%”。

“……能走的都走了。”她咬字很慢，“我留下来……以为还能撑到支援……结果根本是笑话。”

“你……是哪个单位的？”她挣扎着问。

林凡低声说：“我不是美国人，我只是，路过。”

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信口乱说了。

她没再追问，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咧嘴笑了一下，笑容很浅，更多的是苦意。

林凡站在浴缸旁，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微微发白：

“你就是这里的指挥官？底下死了那么多人，你倒是活得好好的。”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液与血腥混杂的刺鼻味。应急灯照着浴缸里的女人，她闭着眼，呼吸越来越浅，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女人气若游丝：“我，别无选择。”

林凡蹲下来，压低声音：“还有其他避难所吗，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其他人？”

女人艰难地睁开眼，瞳孔浑浊，声音断断续续：“……纽约中央实验室……在那里……有源头数据……”

林凡呼吸一滞，强压下心跳加速的冲动，低声催促：“什么意思？”

女人咬紧牙，呼吸变得急促，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她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哑的嘶声，像是在忍耐某种剧烈的痛苦。

“曼哈顿……第五大道……地下三层……”她的嘴唇剧烈颤抖，话音越来越飘忽，“普……普罗米修斯……计划……”

她还想说下去，但突然全身一僵，手指猛然抓住浴缸边缘，指甲刮出刺耳的尖锐声音。

林凡立刻后退半步，眼睛死死盯着她。

女人的脖颈肌肉快速抽搐，眼球上翻，血丝迅速蔓延开来。她的嘴角撕裂，露出异常尖锐的牙齿，身体在浴缸里剧烈扭动，绿色的营养液被溅到地上，混着血迹。

林凡毫不犹豫地拔出金属球棒。

他握紧把手，瞄准她的额头，心里一片冰冷。

女人的最后一点神智浮现，她努力抬起眼，看了林凡一眼，眼神里只有一个恳求。

不要让她以怪物的样子活着。

林凡咬紧牙关，猛地挥下球棒。

球棒精准砸进她的额头，骨骼断裂声清晰可闻。她的身体剧烈抽搐一下，然后彻底停止了动作。

他的手臂微微发抖，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滴到地上。

他站在那里，喘着气，感觉胸腔发闷，低头看着浴缸里的她，心里只有沉默。

她是东海岸指挥官，如今只剩下一个残破的身体，一点也不体面，但至少，她最后死得干净，没有变成彻底的怪物。

林凡缓缓拔出球棒，甩掉上面的血迹，转身离开浴室。

走出两步，他停下，回头望了一眼。

浴缸里的水已经被染红，尸体静静地漂浮着，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没有痛苦。

...

林凡坐在指挥官的椅子上，双手撑着额头，眉头皱紧，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指挥官临死前的只言片语。

中央实验室，源头数据，普罗米修斯计划。

他低声自语：“到底是什么？如果真的有办法解决丧尸，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人动手？为什么美国变成了现在这样？”

林凡抬起头，盯着房间天花板上剥落的灯板，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烦躁。

“美国人自己搞出来的东西，凭什么让我去收拾？”他声音低哑，嗓子里带着火气，“关我屁事？”

他一把将头埋进双手里，心口发闷。

整栋帝国大厦，从下到上，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他亲眼看到了那些被关死在楼下的人，看到了他们自己人自相残杀的下场，看到了指挥官绝望挣扎到最后一刻的样子。

林凡感到无力，也感到恼怒。

他靠到椅背上，想要放空片刻。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

林凡猛地坐直身子，皱眉回头，从背包里摸出那只小小的关公像。

关公像依旧是正义凛然的样子，但林凡一眼就看到，关公手里的刀变了角度，刀身斜着翘了起来。

刚刚就是被这刀扎了一下。

林凡盯着那把小刀，眼神变得复杂。

他抬起关公像，仔细看了看，确认刀只是因为一路颠簸松动了，但心里却莫名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你是在提醒我？”

林凡捏着关公像，感到掌心发烫。

一些不同的记忆片段突然闪现在林凡的脑海，那片段既不属于穿越前的过去，又和现在这副身体不沾边。

他捂着头越来越痛苦，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

记忆中的片段和现实不断交融，周遭的场景不断切换破碎，关公的脸似乎和另一个人重叠在一起。

关公：“找出唯一的真相，从无尽的痛苦中解脱。”

他低头盯着关公像，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什么意思？无尽的痛苦？”

“义之所在，生死可弃。”关公的脸也在不断变化，一会儿是红脸怒汉说着经典台词，一会儿又变成陌生的女人。

“真相就藏在美国，你被困住了，林凡！”

林凡迷迷糊糊的：“美国？关二爷，你那会儿有美国吗？”

关公：“小崽子，干就完了！”关公一下又变成谐星模样。

林凡已经分不清这是混乱的记忆，还是自己的幻觉想象。

“关二爷，你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啊？”

关公坚定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林凡回过神来，周边的环境已经恢复正常。

林凡默然，盯着手里的关公像出神。

“咻！”

肩膀突然一震，尖锐的破风声和玻璃碎裂声同时炸开。

“呃！”林凡条件反射地猛地往旁边一滚。

刚才他的位置，椅背已经被子弹打穿，碎屑四溅。

林凡只觉得左肩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外侧被擦出一道血口子，血正汩汩往下流。

他不敢停，咬牙扑向更里面的墙角，死死贴在墙体后面，大气也不敢喘。

林凡背贴着墙，汗水一滴滴从额头滑下来。他盯着窗户的方向，眼神越来越冷。

“他妈的，什么情况？！”他压低声音吼了一句，声音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