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一百四十五：矿监

见隆庆的脸色不对劲，高拱提议退朝，此事由内阁处理。

隆庆很快反应过来，要求内阁妥善安抚各国使臣后，便下朝了。

回到寝宫中，他唤来了如今的吏部侍郎张居正，捂着脸闷声问道。

“张居正，那份信你也看过的吧？”

张居正站立在隆庆面前，迟疑片刻，承认道。

“没错，张蕴写信的时候，臣就在旁边。”

隆庆的脸愈加黑了，也就说是他也知道张蕴劝自己支援东番。

但是这时候让张居正闭嘴有什么意义呢？只会徒留笑柄罢了。

“坐视藩属国被灭，你说世人该如何看朕？”隆庆帝叹气道。

张居正倒是无所谓，他很想告诉皇上，您本人的风评已经跌穿谷底了。

尤其是在戚继光被囚回的消息传回来时，整个京城的老百姓就差跑到宫门口骂您了！

但是见隆庆帝这般，作为“新宠”的张居正当然要宽慰一番。

“皇上，大明遭遇庚戌浩劫不过三年，可倭寇之患已经有几百年了。”

隆庆帝闻言，心里好了许多。

张居正说的对，这账不能算在他一个人头上。

太祖爷时期就有海禁了，之后大明海军废弛了上百年之久，怎么论也不该骂他呀？

但是他心里也清楚，那群百姓懂什么？只会把东番藩国灭亡的黑锅，全扣到自己头上！

就连后世的史书，也会记载自己见死不救！

年轻的隆庆帝挨了这迎头一棒，神志也清醒了一些。

“如今想来，张蕴的话，也不全是胡言乱语。”

张居正有些惊讶，那封信上的内容可是被眼前的皇帝视为咒言的。

“张蕴到底是您亲手点的状元，岂能没有过人之处？”

“嘿嘿，说的也是。”隆庆帝扯出一抹笑容，随即问道。

“张蕴有没有给你写信？”

“回皇上，他很忙，暂时还没有，不过臣听说，他似乎给曹国公府和潇湘馆去过信，至于里面的内容，臣也不太清楚。”

隆庆闻言，神情复杂。

“这要是在太祖时期，那信件的内容，朕肯定比李家更早知道。”

张居正默然无语。

庚戌浩劫后的隆庆帝，之所以被严党百般欺辱，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在于身边的锦衣卫几近覆灭。

如今的锦衣卫，是由各地方拼凑出来的，论能力和忠心远远不如嘉靖朝。

“告诉张蕴，如果他回来，朕想见他一面。”隆庆帝突然说道。

这句话让张居正震惊了，隆庆帝这是想干什么？

他难道真以为张蕴会见他吗？

“皇上，恕臣直言，他恐怕不想见您。”

这句话已经很大胆了，但是隆庆帝也不生气，反而是自嘲般地笑道。

“是啊，别说远在江湖的庶人状元了，朕如今连封疆大吏都见不到了。”

此话，自然点的是周天冉，自从司礼监派太监去四川要求他进京述职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他不是称病，就是说道路受损无法回京，真是——稳如泰山啊！”隆庆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到底想干什么？就这么看不起朕？”

隆庆帝去年十八，今年十九，还是被人拥上位的，自己的班底亲僚也只有高拱张居正等人，实力太弱了。

“皇上，要不要派锦衣卫去？”张居正问道。

“不行。”隆庆帝一摆手。

“周天冉在四川根基深厚，要他强行入京会适得其反，我不能把他推向严党。”

经过了这些年的观政和之前张蕴弹劾事件，隆庆帝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所谓政治，就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像周天冉这种中立派的封疆大吏，他只要不到向严党，怎么着都行。

这也是自己忍他到现在的原因。

“让他病着吧，等着朕有一天把严党处理掉，他会乖乖地爬回京的！”隆庆帝独自喃喃道。

“对了，这些日子，有没有发掘出什么人才？”

“禀告皇上，建德知县王用汲，为人正直果断、大公无私、廉洁奉公，吏部拟提拔为杭州知府。”

话里的意思，便是王用汲和严党是对头，可以收为己用。

“嗯，你们看着办吧，对了浙江这些天，没出什么事儿吧？”

“回皇上，要说事情，还真有这么一件，事关兵部侍郎秦辉的表弟秦益......”

金陵城中君臣凑对，而在不远处的浙江，太阳逐渐西落。

这天的海瑞，正在县衙为上面来的人设宴。

秦益看了看周围毫无装饰的县衙陈设，又蹭了蹭屁股底下令人难受的白木凳子。

看着海瑞让人端上来的菜，他的胸口不停起伏，终于忍不住了。

“海瑞，你什么意思？”他直勾勾地盯着海瑞，语气不善。

海瑞沉稳冷静，淡然回道。

“秦御史，淳安百姓的情况你也看过了，他们活得很好，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秦益气不打一处来。

“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我问你，为什么我来，你就给上几碟豆腐青菜？你看不起谁呢？”

海瑞稍显诧异。

“秦御史，话可不能这么说，前不久，朝廷的邸报上边说了，要各地方官保持廉洁清正，况且，朝廷自三年前，就没给淳安县衙拨发过一文钱啊。”

海瑞这时又补上一句。

“我记得如今的户部尚书是鄢懋卿大人吧？您何不给他写封信，让他把这几年欠淳安的公款补上，我立马派人给你买肉买鱼。”

秦益的脸都气红温了，这段时间他走遍浙江各县，到哪儿没有山珍海味和白花花的孝敬？

可前有一个建德知县王用汲请自己吃路边摊，现有这个淳安知县海瑞上豆腐青菜，还敢拿话堵自己？

他很想直接掀桌子走人，然后狠狠地向内阁参上他们两个一笔，但是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秦益深吸一口气，强扯着笑容道。

“哎呦呦，海知县，你还缺银子吗？如今的淳安可是有银矿的。”

海瑞眉头一挑，果然！

这家伙看上了威坪银矿！

于是他淡然一笑。

“秦御史说笑了，威坪银矿可是大明山泽之利，和我海瑞可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