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桑的冰镐悬在鼠穴入口,镐尖折射的阳光突然分裂成七道彩虹。这位二十年资历的野外专家后退半步,防风镜后的瞳孔剧烈收缩——积雪覆盖的高山草甸上,三十七个鼠兔洞穴正以完全相同的角度倾向东南,如同被无形磁力牵引的罗盘指针。
“第七处死亡巢穴。“卓玛的声音从防毒面具后传来,带着电子变声器的嗡鸣。她手中的辐射检测仪突然倒转,β射线读数在负值区间疯狂跳动。采样钳夹起的粪便样本正在自主蠕动,荧光绿的黏液顺着螺纹管壁攀爬,在-15℃空气中蒸腾出37℃的白色热气。
林宇跪在洞穴边缘,医用胶带反复修补的防护服膝盖处又添新裂口。他戴着蛛丝手套的手指抚过岩壁咬痕,石英碎屑在纳米级纤维上刮擦出奇异的电火花。热成像仪显示地底辐射值突破500μSv/h,但更令他不安的是洞穴的螺旋结构——每个螺纹间距精确到0.618毫米,完美契合黄金分割比例。
牧民仁青的帐篷飘来发酵失败的酸奶味,混杂着某种甜腥的金属气息。五岁女儿其美蹲在火塘边,用烧焦的柏枝在《防疫手册》封皮上涂画。蜡笔划过的纸面渗出荧蓝黏液,将儿童稚嫩的笔触腐蚀成拓扑学模型。当林宇掀开牦牛毛毡帘时,女孩突然扭头微笑,睫毛上凝结的冰晶折射出十六棱面的诡异光泽。
“山神发怒了。“仁青妻子递来的木碗边缘爬满菌丝,酥油茶表面浮着蛛网状的生物膜。火塘阴影里,刚出生三天的羊羔尸体正在坍缩,皮毛下凸起的脊椎骨节如串珠般脱离,在半空组成与鼠穴螺纹相同的螺旋阵列。林宇的盖革计数器突然爆表,液晶屏迸裂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茶汤里长出昆虫复眼。
解剖刀划开鼠兔腹膜的刹那,巴桑的卫星电话响起《格萨尔王》史诗吟唱。刀尖挑出的不是脏器,而是包裹在黏液中的正十二面体结晶,每个切面都蚀刻着藏文数字密码。林宇将液氮喷枪调至-196℃,结晶却在低温中疯狂增生,棱角刺穿低温箱的钛合金内胆,在手术台上投射出沱沱河流域的全息沙盘。
“紫外线!“卓玛突然抛来地质勘探灯。帐篷内壁浮现出无数荧光爪印,从地毡延伸到通风口,组成三进制代码般的拓扑图形。林宇的瞳孔在紫光下收缩成针尖状——那些爪印残留物的同位素特征,竟与实验室培养的变异古菌完全一致。
其美的尖叫声撕裂夜空时,银河正被卷积云吞噬。女孩蜷缩在卡垫上,皮肤下凸起的晶状体如活物般游走,在紫外线灯下投射出克里克DNA模型的阴影。林宇握着她滚烫的手腕,便携式电子显微镜显示:病毒正将血液中的钙离子编织成碳化硅晶须,每条晶须末端都生长着噬菌体状突触。
“按住她!“巴桑的藏刀挑开其美领口,刀身映出女孩锁骨下的荧光纹身——那是三天前还不存在的《时轮金刚》曼荼罗图。林宇的采样针刚触及皮肤,整块表皮突然剥离,悬浮在空中展开成0.5微米厚的生物滤膜,每平方厘米密布着十亿个纳米级孔洞。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稠时,三江源保护站的紧急通告惊醒了营地。沱沱河下游三十公里处,三十八头野牦牛集体冲向冰川断崖。林宇的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领头公牛在坠落瞬间膨胀成发光球体,炸裂的肉块中飞出金属质感的胡蜂群,翅脉振动频率与实验室离心机的嗡鸣形成干涉波纹。
卓玛突然扯开防护服领口,三天前冰镐造成的伤口已结晶化成翡翠色鳞片。她用藏刀剜下一片,断口处滋生的菌丝在空中组成汉藏双语的警告:「不要直视月光」。林宇的磁力计显示,鳞片正在以每小时3特斯拉的速度增强磁场,这足够让五米内的指南针永久失效。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唐古拉山脉的雪冠,林宇在解剖镜前有了可怖发现:鼠兔结晶的每个切面都是完美的单晶硅,表面蚀刻的线路与1974年核试验基地出土的集成电路板完全一致。他突然意识到,这些病毒不是入侵者——而是被唤醒的远古看守者,在冰川下静静等候了四十六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