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风起云涌

地光初透,周德文缓缓睁开双眼。

一夜参悟让他眉宇间多了几分超然气度,稚嫩的脸庞却仍掩不住孩童心性。

他抿着嘴,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小手紧紧攥着那本翻开的杂谈传记,专注地阅读着。

那本《裂海刀法》早已被搁置一旁,封面上还残留着昨夜参悟时留下的指痕。

地光刚漫过窗棂,韩翠翠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文哥儿,该用早饭了。”

“这就来,娘亲。”

六岁的周德文应声答道。

他身形不过四尺有余,举手投足间却透着几分儒雅气质。

虽年纪尚幼,言谈举止已显沉稳,更因参悟天书劲而多了几分超然气度。

饭桌上,菜肴尚未上齐,端坐主位的周明便开口问道:“你们可有中意的果树或花卉?”

“如今火石复苏,灵气滋养下,寻常草木鸟兽皆能生出不凡之态,眼下九块火田已够用,再要扩种只怕宅院地界不足。”

周明暗自盘算:“还得辟一方鱼塘,旁边栽些药草,早知如此,当年该多置些地才是。”

正思忖间,听得周德志朗声答道。

“爹,孩儿觉得梨树甚好,桃子也不错,二弟与我口味相仿,三弟年幼,倒是不挑。”

话音未落,周德文便瞥见大哥周德志朝他使了个眼色,只得点头附和。

“父亲,儿子也觉得大哥所言极是。”

恰在此时,韩翠翠端着菜肴从厨房走来。

闻言笑道:“官人,既然孩子们喜欢,就依了他们吧,横竖这些果树不过是闲暇时解馋的玩意儿。”

周明心中另有计较:“这火石孕育的银穗非同寻常,如今连彩云这些家禽都渐显灵性,想必栽种的果树草药也会有所异变。”

他面上却不露分毫,含笑道。

“好,就依你们,今日我去街上寻你贺伯采买些树苗,再过七八日你们就要入学了,在学堂定要谨遵夫子教诲。“

一听要上学,周德志顿时苦着个脸,又不敢反驳。

周德文闻言,眼中顿时泛起灵动的光彩,久违的稚气在眉宇间舒展开来。

他身子不自觉地向前探了几分,那双澄澈的眼眸里盈满好奇。

“父亲,学堂里的夫子都教授哪些课业?会教我们识字断文吗?还是讲授诗词韵律之道?”

话刚说完,他像是突然记起什么重要事情,连忙追问。

“那像天书劲这般的玄妙功法,夫子可曾通晓?”

周明闻言失笑,温声道:“为父幼时也未进过学堂……不过这类涉及新生境界的修炼法门,夫子怕是难以传授。”

“……”

晨雾未散,周明离家后,两个儿子各自沉浸在修炼中。

韩翠翠喂完彩云鸡,带着幼子周德渊在院中识字。

她手持竹枝在沙盘上写下“天地玄黄”,周德渊睁大眼睛,笨拙地跟着描画。

东厢房里,周德志盘腿而坐,膝上横放木刀。

平日遇到难题就找父亲的他,今日格外安静。

时而皱眉思索,时而眼睛一亮,手指在刀身上比划,稚嫩的脸上透着倔强。

西厢房内,周德文端坐如松,神色恬淡,小手掐着印诀,周身隐约有淡金色灵气流转。

当周明带走火石,灵气消散的刹那间,他微微睁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两个小小的身影同时望向院门,稚嫩的脸上带着相似的困惑,但很快又各自沉浸回修炼之中。

平遥村的十字街口,晨雾未散便已人声鼎沸。

青石板路两侧支起连片的粗布棚子,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新磨的赤焰晶粉!三钱换一捧!”

裹着兽皮的老汉蹲在火泉边,面前陶碗里的晶粉泛着暗红微光,几个猎户围拢过来讨价还价,指尖沾了粉末捻搓,火星子便从指缝迸出。

隔壁摊位的麻脸妇人抖开一匹素麻布:“韩家娘子昨儿刚织的料子,泡过火泉水的!”

话罢,布角立刻被个戴斗笠的姑娘攥住,铜钱叮当落入藤筐。

突然,街角忽然骚动起来。

贺家商队的马车碾过积水,轮轴缠着地霞藤,缓慢行驶着。

街角小贩们顿时噤声,有个卖萤石的少年慌忙中踢翻背篓,青灰色石头滚落在地,在湿地上滋出白烟。

而十字路口最为热闹。

卖馍馍的老汉支着铁锅,馍皮烙出焦黄裂纹。

排队的人伸长脖子张望,后面有个背弓的汉子等不及,摸出块莹绿兽骨拍在案上:“换三个!”

骨块却被斜刺里伸来的烟杆挑走,身后穿灰袍的瘦高个儿啐道:“这牙上煞气都没褪净!”

……

周府大门前,两名乔装成挑夫的汉子混在熙攘的市集中。

他们肩扛竹扁担,脚步却有意放慢,眼角余光不住地扫向那扇紧闭的榆木大门。

其中一人突然蹲下身来,佯装整理箩筐中的杂物,另一人见状也俯身帮忙,两人借着这个动作,将周府门前的动静尽收眼底。

待确认四下无人注意,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匆匆挑起担子,朝着城西一间不起眼的木屋疾步而去。

而在两人身后不远处,一道灰影始终保持着三丈距离,如幽灵般尾随其后。

待确认两人进入木屋后,灰影身形一闪,消失在巷尾。

木屋门扉刚合上,两人便迫不及待地摘下斗笠,草编的斗笠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重重砸在墙角。

“咕咚……”

其中一名络腮胡汉子仰头灌下整瓢井水,水珠顺着胡须滴落。

他抹了把嘴,压低声音道:“确定是那个周家?”

另一人眯起三角眼,指节敲击着桌面。

“错不了,短短六年,周家就从破落户混成如今气象,孟老大说的那件异宝,九成九是被他们昧下了...”

原来这两人正是当年流落至此的难民。

那日村中肃清流民时,他们被官兵追至深山,在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里,竟与同样亡命天涯的孟虎不期而遇。

三人在庙中相见时,几乎要抱头痛哭。

整整一个寒冬,他们相依为命,靠着野果和山中的野兽勉强熬了过来。

临别时,孟虎曾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自己要去寻一件异宝。

若三日不归,便让他们不必再等。

谁曾想,自那日孟虎踏入周明隔壁那间屋子后,便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