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韫玉不仅帮她辟谣,还顺手改了点东西。
侍卫将消息告诉萧晴,萧晴转身回屋禀告许禾:“禾儿姑娘,成了。”
许禾以为是谣言的事,没太在意,继续练字,她练字用的参照是《玄门全部》的手抄本。
这本手抄本好像是以前她从父亲书房的书架上翻到的,当时觉得,这个手抄本的字写得真好看啊,现如今正好用上。
刚写了两个字,父亲那边的小厮来传话,说老爷让她立刻去书房一趟。
许禾放下笔,眉头微蹙。
父亲向来很少主动找她,今日突然传唤,怕是有什么变故。
她理了理衣袖,对萧晴道:“劳烦晴儿姑娘,陪我一起走一趟。”
书房里,许昌盛面色古怪地盯着桌上一份官府文书。见许禾进来,他竟难得地和颜悦色:“禾儿来了?坐。”
许禾余光扫过那份盖着朱红大印的婚书,心中有了猜测,面上却波澜无惊:“父亲急着唤女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许昌盛将文书推过来:“你自己看。”
许禾垂眸,只见婚书上原本该是“许禾”二字竟变成了“许烟”,字迹与官府文书一般无二,连纸张陈旧程度都分毫不差。
最绝的是,落款日期竟提前了半年——正是张楠第一次来许府做客,许烟整日围着他打转的那段时日。
“这……”许禾适时地露出疑惑的神色,“女儿不明白。”
许昌盛叹了口气:“其实这婚书,本该是你和张公子的,为父今早去官府核对,发现存档的婚书竟也是这般写的。衙役说,半年前就登记在册了。”
他揉了揉眉心,面色沉重。
许禾睫毛轻颤,低声道:“父亲,其实这般更好,姐姐和张公子两情相悦,而女儿,其实并不喜欢张公子。”
这样更好,一家姐妹,许烟名声太坏,也会影响她自己。
只希望许烟以后别再搞事了。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许昌盛不相信许禾会突然不喜欢张楠,毕竟,以前他亲眼看到许禾成天追在张楠屁股后面跑。
亲事突然变了,禾儿肯定很难过,却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这么想着,他突然拍案,“定是张楠那小子早就与许烟……”他说到一半突然住口,有些尴尬地看着许禾:“禾儿,为父不是……”
“女儿明白。”许禾温顺地低头,“既然官府都有记录,想必是没有错的。”
许昌盛见她这般懂事,心中更觉愧疚。想到长公主对她的青睐,语气越发温和:“你放心,为父定会给你寻门更好的亲事。”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许烟凄厉的哭喊:“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许昌盛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却见许禾起身福了一礼:“父亲,姐姐怕是受了刺激,女儿去看看吧。”
走出书房,许禾在廊下驻足。远处许烟正疯了一般撕扯着一张纸,想必是看到了婚书副本。
萧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低声道:“她知道了。”
许禾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院角一株开得正艳的海棠上。恍惚间,似乎看见一截白色衣袖在花影间一闪而过。
她忽然想起《玄门全部》里的一句话:
“改天换日者,当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许烟将撕碎的纸片扬了满天,转身就要往书房冲,却在拐角处猛地撞上了许禾。
“姐姐当心。”许禾虚扶了一把,指尖在许烟腕间轻轻一搭。
许烟突然觉得有股寒意顺着脉络窜上来,不自觉地松开了攥着的碎纸。
那些纸片落地时,许禾瞥见上面被朱笔圈出的“许烟”二字,在阳光下红得刺眼。
“是你!”许烟声音发抖,“你用了什么妖术……”
“姐姐慎言。”许禾收回手,袖中铜钱无声转动,“官府文书岂是人力能改的?父亲方才还说,这婚书半年前就登记在册了。”
许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们去见父亲!现在就去!”力道大得让萧晴都上前半步。
许禾却莞尔一笑:“正有此意。”
书房里,许昌盛见两个女儿一同进来,眉头皱得更紧。许烟扑通跪下:“父亲!女儿要嫁张公子不假,但绝不是这般……”
“那是怎样?”许昌盛冷笑,“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你们在假山后头……”
他说不下去,重重拍案。
这个大女儿怎么这般傻,如今拿出这个文书,外面说他们无媒苟合的谣言就能消散,不知她闹什么!
看着有些许晃荡的桌案,许禾摇了摇头,一天拍了两次,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许烟泪如雨下,换了个说辞:“可张郎是要中状元的呀!若这样草草成婚……”
许禾突然轻咳一声:“父亲,女儿倒有个主意。”她从袖中取出长公主赏的翠玉镯,“昨日殿下还说,若家中有什么难处……”
许昌盛眼睛一亮。许烟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别以为长公主多看得上你,成天显摆什么!”
她转向父亲,“女儿听闻钦天监正为春闱占卜,说今科状元当娶……”
“荒唐!”许昌盛打断她,“你当朝廷选士是儿戏?”
窗外海棠突然沙沙作响。许禾若有所感地转头,看见一片白色衣角掠过墙头。
她指尖在茶案上轻敲三下,远处立刻传来管家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张家带着公子来赔罪了,还...还抬了聘礼!”
许昌盛问:“有多少抬?”
管家看了一眼许烟才道:“两抬。”
许烟脸色瞬间惨白。她想要的明明是琼林宴上状元郎御街夸官的荣耀,怎会变成这样狼狈的救场?
许禾看着她狼狈的身影,只觉畅快,这才哪到哪,还有得她难受的呢,张家,她以为是好去处吗?
前厅里,张父局促地搓着手,身后两个家仆抬着半旧的朱漆箱子,聘礼单子递上来时,许昌盛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绸缎两匹、银镯一对、茶叶四封,寒酸得连许家平日待客的规格都不如。
张楠站在父亲身后,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长衫,腰间却悬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白玉佩,衬得他清俊儒雅。
他上前一步,朝许昌盛深深一揖,语气诚恳:“岳父大人,小婿家境虽不丰,但日后我会待烟儿好的。”
许昌盛原本是极其中意他的,不然不会一早就定好让他娶自己的嫡女,虽许禾只是养在沈氏名下,才情性子却都与京中有名的贵女不相上下,配他张楠,绰绰有余。
却没想,他自甘堕落,还未高中便传出与庶女的丑闻。
这会见他,只觉恨铁不成钢,瞥了他一眼,故意没接话。
屏风后,许烟绞紧了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