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琉璃瓦上霜化了又凝,那个总穿月白衫子的小娘子又在西厢转圈圈。她的银铃臂钏叮咚响,像极了西域商人笼里躁动的沙雀。昨夜她抱着镶玛瑙的皮囊闯进就日殿,金丝缝口渗出琥珀色的露珠,把青石阶洇成了千佛洞壁画里的金液池。
喳喳!玄衣郎君踏碎冰碴时,蹀躞带上的睚眦兽在暮色里龇牙。记得他上回来喂我葡萄,指尖沾着吐蕃红玛瑙般的酒渍,如今那皮囊在小娘子掌心跳得比受惊的沙鼠还急。小娘子耳后狼尾刺青泛着青金石的光,倒映出十二身倒弹琵琶的飞天——她雪青披帛缠着郎君喉结的模样,像极了我啄食石榴时爆开的红籽。
“殿下…哈啊…”襦裙小娘子屋内发出的声响是我这个鹦鹉也学不会的语句,爪下的金丝笼突然摇晃,香炉星火迸溅如饲主撒落的金粟。那被云锦披风磨红的指节,仿佛我啄破的西域石榴皮,渗出鲜红浸透月光。那个爱穿襦裙的小娘子指尖在自己身上游走,像雏鸟梳理羽毛般颤抖,却被突然惊得炸开尾翎——好似有御花园豢养的黄金蟒从袈裟下钻出!
第二夜更漏凝冰时,爱穿襦裙的小娘子亵裤浸透的青金石色,让我想起被啄碎的波斯琉璃盏。当在屋外看着的九皇子撞上廊柱悬挂的铃铛,我喙间的瓜子“咔“地裂开——正如屏风后那声压抑的呜咽,混着青铜惊鸟铃的震颤,吓得我扑棱翅膀撞落笼中镶玉的食槽。
最惊悚是黎明前的刹那,小娘子腿间银铃露凝成佛前灯花的瞬间,我正梳理的蓝尾羽突然沾到飞溅的香炉金屑。那抹带着沉水香的水痕,竟与母鹦孵蛋时弄湿的绒羽如出一辙!吓得我连叼三颗金瓜子压惊,却听见她喃喃“憋不住尿”,恍然悟透——原来人类求偶仪式,竟与我等禽类筑巢时洒落的绒羽标记无异!
咕——快看!雕花窗棂漏出的暖雾又凝成双头蛇。西域小娘子擦拭新囊的指节泛白,硝石腥气熏得我冠羽倒竖。她蜷在椒泥屏风后,衾褥间漫开的绀青水渍像极了敦煌残卷褪色的药叉图,而玄衣郎君的蟒纹锦靴正碾碎满地冰晶,把金液池的涟漪踏成龟兹城沙暴里的新月泉。
啾啾!三更梆子惊起宿鸟时,他们的倒影在青石板上都成莫高窟的佛像。新囊玛瑙扣环迸裂的脆响,恰似我啄开西域核桃的动静。此刻檐角铜铃晃出的月光酒,正沿着小娘子锁骨蜿蜒成阿罗那弯刀未拭的血珀——哎,这些两脚兽的独角戏,竟比佛陀掌心的酥山还要黏腻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