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次。”
黑暗里,那个声音在陆沉耳边响了起来。
陆沉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呛出一口腥血。
他蜷缩在冰冷的石板上,浑身颤抖,十指死死抠进地面。指甲早已剥落,指缝间渗出的血混着泥土,结成黑褐色的痂。
“第七次了……”
他盯着自己溃烂的双足——那是三天前吞服“蚀骨丹”的下场。
玄冰宗的试药奴,从来活不过几年时间。
“陆沉!滚出来!”
石门被粗暴踢开,刺眼的光照进来。陆沉下意识抬手遮挡,却被铁链扯得一个踉跄。
“装什么死?”
一只脚踩在他溃烂的足踝上,狠狠碾了碾。
“啊——!”
惨叫在石室里回荡,却没人多看一眼。
“今日试‘焚心散’,吞下去。”
玉瓶丢在地上,滚到陆沉面前。
他认得这药——上个月,一个试药奴吞下后,心脏快要被烧成了焦炭。
“我……我能不能换一种……”
“嗯?”
执事弟子眯起眼,突然笑了一下。
“嗯…行啊。”
他抽出匕首,抵在陆沉锁骨处。
“挖出你的‘涌泉窍’,我就换。”
陆沉僵住了。
灵窍——修士的命根。
而他,一个杂役,体内只有半废的“涌泉窍”。
“我……我没有……”
“那就闭嘴吃药!”
焚心散入喉的瞬间,陆沉感觉有火从五脏烧起来。
“呃啊——!啊啊啊——”
他蜷缩成一团,指甲撕开胸口的皮肉,仿佛这样就能把燃烧的心脏掏出来。
突然,一股诡异的吸力从丹田传来。
剧痛戛然而止。
内视之下,他看见自己本该空荡荡的丹田深处——
多了一道漆黑的漩涡。
它缓缓旋转,将焚心散的火毒一丝丝吞了进去。
“居然没死?运气挺好。”
执事弟子皱眉,有些许惊讶,一把抓起陆沉的头发。
就在触碰的瞬间——
“啊!”
执事弟子猛地甩手后退,掌心赫然出现一个血洞。
而陆沉唇边,一抹赤红流光缓缓隐入皮肤。
“焚心窍·碎片。”
陌生的信息浮现在脑海。
---
深夜,陆沉盯着自己掌心。
那道偷来的“焚心窍”碎片,正在皮下蠕动。
它很残缺,但足够烧穿一个人的喉咙。
窗外,执事弟子的笑声隐约传来:
“那废物肯定活不过今晚……”
陆沉握紧了拳头。
“…再来一次。”
黑暗里,一道声音从心脑中传出。
子时的更漏声刚过,陆沉就闻到了焦臭味。
他蜷缩在柴房的阴影里,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那道赤红纹路像活物般蠕动。焚心窍的碎片正在蚕食他的血肉,每时每刻都在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窗外,执事弟子周岩的鼾声忽高忽低。
陆沉摸出偷来的火折子。
“……再来一次。“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带着蛊惑的意味。
柴房的门轴被他用尿浸过,推开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月光下,周岩四仰八叉地躺在藤椅上,腰间挂着药库的钥匙。
一步,
三步,
两步。
陆沉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看见周岩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青铜戒指。那是测灵法器,只要察觉到灵气波动......
藤椅突然吱呀一响。
“谁?!“
周岩醉眼朦胧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映着月光的眼睛。
“是...是你这废——“
陆沉的右手按在了他喉结上。
“嗤——“
皮肉灼烧的声音混着酒气蒸腾而起。周岩的瞳孔骤然放大,他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焚心窍的碎片烧穿了他的气管。
当那双眼睛彻底失去神采时,陆沉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死死掐着周岩的右手腕。
那里,一道淡青色的灵光正在皮肤下明灭。
这便是虎贲窍。
尸体在迅速冷却。
陆沉盯着那道灵光,丹田深处的黑洞突然疯狂旋转。他不受控制地俯下身,牙齿狠狠咬在周岩手腕上——
“咔嚓!“
骨裂声中,一缕青光顺着齿尖涌入。剧痛瞬间炸开,陆沉感觉自己的右臂骨骼在噼啪作响,肌肉像被千万根钢针穿刺。
“呃啊......“
他蜷缩在尸体旁抽搐,右臂皮肤下凸起无数蠕动的青筋。当剧痛稍缓时,整条手臂已经肿大了一圈,肘关节处甚至顶出了三根骨刺。
新获得的力量在血管里奔涌,但陆沉摸到了更可怕的东西——自己肋骨内侧正在形成细密的裂纹。
道蚀。
五更天时,陆沉用周岩的佩剑挑开了自己的囚锁。
他把酒坛砸碎在尸体周围,又将半包焚心散撒在周岩衣襟上。最后,用那柄剑在尸体胸口补了个对穿——剑锋刻意避开了灵窍所在。
“执事师兄偷服禁药走火入魔......“
陆沉喃喃自语着,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左脸火辣辣地疼,但右脸毫无知觉——虎贲窍的侵蚀已经蔓延到面部神经。
晨钟响起前,他摸走了三样东西:
药库钥匙,《玄冰宗外门灵窍图谱》残页,还有周岩藏在鞋底的灵石。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柴房时,陆沉正一瘸一拐地走向山门处的焚尸炉。他的烂脚踩过青石板,留下一个个粘稠的血脚印。
清风拂过血印,便就缓缓的干了。
“下一个!“
山门处,管事头也不抬地伸手。
陆沉默默递上木牌。当冰凉的测灵尺贴到他手腕时,黑洞在丹田里剧烈收缩。
“咦?“管事突然皱眉,“你灵窍怎么......“
“弟子昨日搬运寒铁矿。“陆沉露出溃烂的双手,“怕是沾染了阴煞气。“
测灵尺上的光芒忽明忽暗,最终定格在灰白色。管事嫌恶地甩开他的手:“滚吧!“
走出山门三里地,陆沉才敢展开那页残图。
羊皮纸上画着半幅人体轮廓,心脏位置标着猩红的注释:
“焚心窍大成者,可伪作走火入魔之相——葬窍道人笔“
最下方还有一行被血污掩盖的小字:
“百二十窍之外,尚有......“
纸页突然自燃起来。
陆沉眼睁睁看着火焰在掌心扭曲成一张人脸,对他做了个口型:
“......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