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诗?不,是火锅菜单!

那淬了冰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苏雅耳边!

胤禛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带着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将她牢牢笼罩。

浓烈的酒气和他身上骤然爆发的、如同实质的冰冷威压,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

苏雅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恐慌在尖叫。

永和宫那次情急之下的口误,竟然被他牢牢记住,并在此刻,在她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化作了致命的利剑!还有PPT……他怎么会联想到PPT?难道仅仅是发音相似?

“四爷……妾身……”苏雅的声音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脚下花盆底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不能认!绝对不能认!承认了就是死路一条!

穿越的秘密,是比任何宫闱秘辛都更致命的禁忌!

“妾身……妾身只是……只是听……听下人碎嘴时……提过一嘴……”她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躲避着胤禛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冰冷目光,“说……说太子爷的奏章……格外……格外精美……想来……想来是用了好料子……至于……至于P……P什么……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许是……许是四爷您听岔了?”她强行解释着,声音里带着哭腔,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胤禛死死地盯着她,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风暴在无声地酝酿。

苏雅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那极致的惊恐,那强装的镇定,那语无伦次的辩解——都清晰地落在他眼中。

她的反应,绝不仅仅是“听下人碎嘴”那么简单!

那是一种被戳穿核心秘密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恐惧,甚至远超她面对德妃刁难时的惶恐!

“听下人碎嘴?”胤禛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哪个下人?何时何地?说了什么?福晋不妨……细细道来?”

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让苏雅喘不过气。

“妾身……妾身……”苏雅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后背猛地撞上冰冷的假山石壁,退无可退。

冰冷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完了,圆不过去了……

巨大的恐惧之下,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悲愤反而涌了上来。

“四爷!”她猛地抬起头,迎向胤禛那双寒冰利刃般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妾身自从嫁入府中,一举一动皆在四爷眼中!妾身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儿,是您的嫡福晋!除了这四四方方的院子,妾身还能是谁的人?!妾身若有二心,何至于……何至于……”

她想起自己熬通宵查账画小鸟,想起在德妃面前战战兢兢,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眼圈瞬间红了,“何至于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惹得一身腥臊,还被四爷如此猜忌?!”

她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那委屈和悲愤,倒有七分是真。

这操蛋的穿越,这步步惊心的日子,这疑心病深重的“冰山甲方”!

胤禛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圈,看着她眼中强忍的泪水和那份孤注一掷的悲愤,周身那股冰冷的杀意似乎凝滞了一瞬。

他紧抿着薄唇,眼神依旧锐利如刀,在她脸上反复审视,仿佛在衡量她话语中的真假。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

花园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胤禛眼底翻涌的冰冷风暴,似乎缓缓平息了下去,重新归于深不见底的平静。

但他周身的低气压并未散去。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苏雅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探究,带着警告,还有一丝……苏雅完全看不懂的深沉。

“夜深了,福晋早些歇息。”他丢下这句冰冷的话,转身,玄青色的袍角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留下苏雅独自一人,背靠着冰冷的假山,浑身脱力,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浸透了里衣,双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

这一夜,苏雅彻底失眠了。

胤禛最后那个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她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绝不会轻易消失。

永和宫的危机看似暂时解除,但胤禛这座冰山,比德妃更危险百倍!

接下来的日子,苏雅过得更加如履薄冰。

她尽量减少在胤禛面前出现的频率,连账本也看得心不在焉。

胤禛那边也异常安静,仿佛那晚花园的冲突从未发生。

但府里的气氛却愈发微妙。

王嬷嬷伺候得更加小心谨慎,眼神里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下人们更是噤若寒蝉。

这天午后,苏雅正恹恹地歪在暖炕上,对着窗外的枯枝发呆。

王嬷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为难。

“福晋……”王嬷嬷的声音压得很低。

“怎么了?”苏雅懒懒地问。

“是……宋格格那边。”王嬷嬷斟酌着措辞,“宋格格身边的丫鬟来哭诉,说这个月的月例……被克扣了整整一半。宋格格性子软,不敢声张,自己躲在屋里抹眼泪呢。”

“克扣月例?”苏雅眉头一皱,坐直了身体。

上次查账的风波才过去几天?还有人敢顶风作案?“谁干的?账房?”

“不是账房。”王嬷嬷摇摇头,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是……德妃娘娘赏赐给福晋、负责教导规矩的……孙嬷嬷。”

“又是她?!”苏雅心头火起。

上次在永和宫,这老虔婆就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没想到手伸得这么长,都伸到她后院管起格格的月例来了!

这老东西,仗着是德妃的人,真当自己是HR总监空降来整顿风纪了?

看来上次在永和宫,德妃的气还没撒够,派这嬷嬷来找茬了!

“宋格格性子怯懦,孙嬷嬷又是宫里来的老人儿,打着替德妃娘娘‘教导’、‘节省用度’的旗号,宋格格哪敢反抗?”王嬷嬷叹口气,“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之前李格格那边,孙嬷嬷也寻由头拿走过几件首饰,说是替格格‘保管’,免得‘年轻轻浮’。”

职场霸凌!还是借调来的老员工欺负新人!

苏雅气得牙痒痒。这孙嬷嬷分明是德妃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兼搅屎棍!不把她拔了,后院永无宁日!

得想个办法,让她自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还得让胤禛……或者至少让苏培盛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念头飞快地在苏雅脑中成形。

她招招手,让王嬷嬷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王嬷嬷听着,脸上先是惊愕,随即露出担忧,但看着苏雅笃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几天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孙嬷嬷在打扫苏雅换下的外衣时,“惊喜”地发现袖袋里滑落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薛涛笺。

笺纸质地精良,还散发着淡淡的梅香。

孙嬷嬷好奇地打开一看,上面用极其娟秀、带着明显女子风韵的笔迹,写着一首缠绵悱恻的“情诗”:

“金炉香烬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

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画了一颗小小的、被箭射中的心形图案。

孙嬷嬷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发现了绝世宝藏!四福晋!端庄贤淑的四福晋!袖袋里竟然藏着写给外男的淫词艳曲!这还了得?!德妃娘娘正愁找不到这乌拉那拉氏的把柄呢!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她强压住心头的狂喜,小心翼翼地将那薛涛笺重新折好,贴身藏起。

接下来的两天,她如同打了鸡血,时刻关注着胤禛的动向。

终于,这天傍晚,得知胤禛回府,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孙嬷嬷知道机会来了!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虽然效果有限),揣着那封“情诗”,如同揣着尚方宝剑,昂首挺胸地走向胤禛的书房。

书房门口,苏培盛正垂手侍立着。

“苏公公。”孙嬷嬷堆起一脸谄媚又神秘的笑容,压低声音,“老奴有极其要紧的事,需立刻面禀四爷!事关……福晋的清誉!”

苏培盛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打量了一下孙嬷嬷那副“我掌握了惊天大秘密”的兴奋模样,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为难:“孙嬷嬷?福晋的清誉?这……四爷正在批阅紧要公文,怕是……”

“苏公公!此事十万火急!关乎四爷的体面!关乎皇家的颜面啊!”孙嬷嬷急不可耐,声音都尖利了几分,生怕功劳被抢走,“您快通传一声!老奴有铁证!”她说着,还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藏匿情诗的位置。

苏培盛脸上显出挣扎犹豫之色,最终,仿佛被孙嬷嬷的“大义凛然”说服,无奈地点点头:“那……嬷嬷稍等,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孙嬷嬷激动得连连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德妃娘娘的嘉奖和四爷震怒之下废黜福晋的场景。

片刻之后,苏培盛出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四爷请嬷嬷进去。”

孙嬷嬷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带着一种即将立下大功的激动和紧张,迈步走进了弥漫着墨香的书房。

胤禛正端坐在紫檀木大书案后,手里拿着一份奏折,头也没抬,周身散发着惯常的冷冽气息。

“奴婢孙氏,叩见四爷!”孙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

“何事?”胤禛的声音平平传来,依旧没抬头。

孙嬷嬷如同献宝般,双手颤抖着将那张叠好的薛涛笺高高捧过头顶:“回禀四爷!奴婢……奴婢今日整理福晋衣物时,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奴婢不敢隐瞒,特来呈交四爷过目!福晋她……她私藏此等淫词艳曲,与外男私相授受,实在……实在是有辱门楣,有损四爷清誉啊!”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胤禛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跪在地上激动得浑身发抖的孙嬷嬷,又落在她手中那张粉色的薛涛笺上。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拈过那张纸,缓缓展开。

书房里一片死寂,只有纸张展开的轻微窸窣声。

胤禛垂眸,看着笺纸上那娟秀缠绵的诗句,目光在那句“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上停顿了片刻,然后……移到了落款处那颗小小的、被箭射中的红心图案上。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捏着那张纸,看了好一会儿。

久到孙嬷嬷激动的心情都快要被这诡异的沉默消磨殆尽,开始感到一丝不安。

终于,胤禛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孙嬷嬷脸上。

他薄唇微启,用一种极其平淡、甚至带着点疑惑的语调,缓缓地、清晰地念出了纸上的内容:

“金炉香烬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

“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念着这缠绵的诗句,却如同在念一份枯燥的公文。

然后,他顿住了,目光落在最后一行,眉头微微蹙起,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用一种更加困惑的语气念道:

“——毛肚七上八下?”

“黄喉脆爽?”

“鸭血嫩滑?”

“香油蒜泥?”

“……”

“配以秘制锅底?”

“诚邀品鉴?”

“地址:东四牌楼南巷……‘辣翻天’火锅店?”

胤禛念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某种情绪——那是一种混合着荒谬、疑惑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被愚弄了的冰冷的怒意。

他捏着那张所谓的“淫词艳曲”,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直直射向跪在地上、已经彻底石化、如同被雷劈焦了的孙嬷嬷,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

“这……”

“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