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半块蜜饯

午后的阳光把街道晒得暖洋洋的，唐今朝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悠悠地晃着。

金色短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淡金色的眼眸里映着两旁商铺的幌子，有卖糖葫芦的红，有布庄的青，还有铁匠铺里溅出的火星子，像撒在半空的金豆子。

她本来是跟着唐三来镇上买些修炼用的草药，结果走散了——准确说，是她被路边糖画摊的龙形糖人勾了魂，转头就找不着人了。

“算了，反正唐三那家伙认路。”唐今朝舔了口手里的橘子味硬糖，含糊不清地嘀咕。

她晃到一条岔路口，刚想拐进卖桂花糕的巷子，就听见一阵细碎的争执声。

“小姑娘，跟我们走，你爸爸在前面等你呢。”一个穿着灰布褂子的男人正半蹲在地上，脸上堆着假笑，手却悄悄往旁边一个小女孩的胳膊上搭。

那女孩梳着双丫髻，穿着精致的粉色小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此刻正皱着小眉头往后躲。

“我不认识你们，我要等爷爷！”小女孩的声音又脆又急，带着点被冒犯的傲气，“我爸爸才不会让你们来接我！”

唐今朝的脚步顿住了。

她眯起淡金色的眼眸，视线扫过灰布褂子男人身后的两个同伙——一个瘦高个揣着手，眼神时不时往四周瞟，另一个矮胖子则堵在小女孩身后，像是怕她跑掉。

三个人围着个看起来才六岁的小丫头，眼神里的算计藏都藏不住。

拐小孩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唐今朝嘴里的糖都不甜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故意把脚步声踩得响了点：“喂，你们围着个孩子干什么呢？”

灰布褂子男人回头，看到是个半大的姑娘，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家亲戚的孩子，闹别扭呢。”

“亲戚？”唐今朝挑了挑眉，金色短发下的眼眸亮了亮，“哪门子亲戚啊？我怎么看着，像是趁大人不在想把人拐走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让人发怵的清亮。瘦高个往前站了站，语气不善：“小姑娘，别多管闲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被围着的小女孩正是宁荣荣。她刚才趁侍女不注意溜出来买蜜饯，没成想刚走到这儿就被这三个陌生人拦住。

本来心里又慌又气，见突然有人站出来帮自己，顿时来了底气，小下巴一扬：“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他们是坏人！”

“你看，人家孩子都不认。”

唐今朝往宁荣荣身边靠了靠，右手悄悄攥紧，掌心下的金枝玉叶武魂已经蓄势待发，“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我喊人了——这儿离七宝琉璃宗的分部可不远吧？”

她这话是瞎猜的。

但宁荣荣身上的衣服料子、头上的珍珠发饰，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镇上最有势力的宗族就是七宝琉璃宗，赌一把总没错。

果然，灰布褂子男人的脸色变了变。

他们确实是七宝琉璃宗派来接人的——宗主宁风致临时有事，让他们先把偷偷跑出来的大小姐带回宗门，没成想这小祖宗脾气倔，非说要等爷爷，他们怕耽误事，动作是急了点，竟被当成拐子了。

“你胡说什么！”矮胖子急了，“我们是……”

“是什么？是想抢孩子的人贩子？”唐今朝没等他说完就拔高了声音，同时给宁荣荣使了个眼色——她金色的眼眸眨了眨，示意对方配合。

宁荣荣多机灵啊，立刻哭腔就上来了：“呜呜呜我不跟你们走！你们是坏人！姐姐救我！”

这一哭，周围已经有路人停下脚步往这边看了。

灰布褂子男人有点慌，怕把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冲两个同伙使了个眼色，想先把人带走再说。

就在他们注意力都集中在宁荣荣身上，伸手要去拉她时，唐今朝突然动了。

她左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宁荣荣的手腕，右手同时往旁边一扬——不是攻击，而是把刚买的那串糖葫芦狠狠砸向灰布褂子男人的脸。

“吃串糖葫芦吧你！”

山楂裹着的糖衣砸在脸上，又黏又疼。男人下意识地捂脸，瘦高个和矮胖子也愣了一下。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唐今朝已经拽着宁荣荣往后退了三大步，转身就往旁边的窄巷子里冲。

“跑！”

宁荣荣被她拉得踉跄了一下，但小短腿倒也利索，赶紧跟上。

两个小姑娘的身影“嗖”地钻进巷子，留下三个面面相觑的男人。

“追！”灰布褂子男人抹了把脸，气急败坏地喊道。

巷子里七拐八绕，石板路凹凸不平。唐今朝拉着宁荣荣跑得飞快，金色的短发在风里飞成一团毛躁的光。

她能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还有男人的呵斥声，但她对这种小巷子熟得很——以前在圣魂村附近摸鱼掏鸟窝，哪条路能抄近道，哪堵墙能翻过去，她闭着眼都知道。

“跟着我拐！”唐今朝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拽着宁荣荣猛地往左一拐，钻进了更窄的夹道。这里只能容一个人过，她们俩得侧着身子才能挤过去，身后的脚步声明显慢了。

“姐姐，他们是什么人啊？”宁荣荣喘着气问，小脸蛋跑得通红，精致的小袄都沾了点灰，却没哭，眼里反而有点兴奋。

“人贩子呗，还能是什么。”唐今朝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等甩掉他们，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

“我家在七宝琉璃宗！”宁荣荣立刻说，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我爷爷是宗主！”

唐今朝愣了一下，随即恍然——难怪那三个人听到七宝琉璃宗会变脸，难道……她心里刚冒出点不对劲的念头，就听见夹道另一头传来脚步声。

“这边！”她当机立断，拉着宁荣荣往更深处跑。尽头是道矮墙，她先把宁荣荣推上去，自己再一撑胳膊翻过去，落地时还不忘拽了把差点摔下来的小丫头。

墙外是片晒谷场，金灿灿的谷子堆得像小山。唐今朝看了眼四周，指着不远处的草垛：“蹲那儿去！”

两个小姑娘猫着腰跑到草垛后面蹲下，唐今朝把宁荣荣往自己怀里按了按，用手捂住她的嘴：“别出声。”

淡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晒谷场的入口，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风吹过谷堆，发出“沙沙”的声响，刚才的脚步声和呵斥声渐渐远了，好像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唐今朝等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追来，才松开手，长舒了口气：“应该……甩掉了。”

宁荣荣这才敢大口喘气，她抬头看着唐今朝，金色的头发乱蓬蓬的，额头上还沾着点草屑，淡金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像宝石。

刚才跑那么快，她的呼吸也有点乱，却没像普通小姑娘那样哭闹，反而眼神亮晶晶的。

“姐姐，你好厉害啊！”宁荣荣抓着唐今朝的袖子，小脸上满是崇拜，“比我们宗里的护卫还厉害！”

唐今朝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头，草屑掉下来好几片：“还行吧，以前在村里跑惯了。

”她顿了顿，又问，“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家里人呢？”

“我跟侍女吵架了，就自己跑出来买蜜饯。”宁荣荣低下头，手指抠着小袄上的盘扣，声音小了点。

“谁知道会遇到坏人……不过还好遇到了你！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唐今朝。”

“我叫宁荣荣！”小姑娘立刻抬起头，眼睛又亮了。

“今朝姐姐，你也是魂师吗？刚才你动作好快，是不是用了魂技？”

唐今朝没想到这小丫头懂得还不少，她想了想，点了点头：“算是吧。不过刚才没用到魂技，就是跑得快点。”

她可不想随便暴露金枝玉叶的能力，尤其是在不确定刚才那三个人真实身份的情况下。

宁荣荣却已经脑补出了一堆画面，小脸上写满了“好酷”：“今朝姐姐，你肯定很厉害！以后我能不能找你玩啊？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七宝琉璃宗，可大了！”

唐今朝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里那点关于“人贩子身份”的疑虑也淡了。

不管怎么说，这小丫头是被自己救了，而且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刁蛮任性的孩子——至少刚才跑的时候没拖后腿，还挺勇敢。

“再说吧。”唐今朝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先送你回宗门，不然你家里人该着急了。”

“好！”宁荣荣立刻蹦起来，小手自觉地抓住唐今朝的衣角，像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

往七宝琉璃宗走的路上，宁荣荣的话匣子就没停过。

说宗里的琉璃多好看，说爷爷教她的魂技多难学，还说刚才那几个“坏人”肯定是嫉妒她是七宝琉璃宗的大小姐。

唐今朝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心里却在琢磨——刚才那三个人，真的是人贩子吗？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也不是纯粹的亡命之徒，而且听到七宝琉璃宗时的反应，更像是……怕惹麻烦？

她正想着，就看到前面一座气派的大门，门楣上刻着“七宝琉璃宗”五个大字，门口站着好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护卫，正焦急地四处张望。

“父亲！”宁荣荣突然喊了一声，挣脱唐今朝的手就往前跑。

一个穿着锦袍、头发抹黑但精神矍铄的年轻人立刻迎上来，一把抱起宁荣荣，脸上又是后怕又是欣喜：“荣荣！你去哪了？可把爷爷急坏了！”

唐今朝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宁荣荣在年轻人怀里撒娇，还指着她的方向说着什么。

很快，年轻人抱着宁荣荣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正是刚才被她们甩掉的灰布褂子男人和他的同伙，此刻正一脸尴尬地低着头。

唐今朝：“……”她好像，闹了个乌龙。

“这位小姑娘，多谢你照顾我家荣荣。”年轻人的声音很温和，目光落在唐今朝身上，带着审视，却没有敌意，“刚才是我派他们去接荣荣，让你误会了，实在抱歉。”

唐今朝挠了挠头，金色的短发更乱了：“没事……我看他们围着她，还以为是……”

“是我不好，没跟他们说清楚，让荣荣受了惊吓。”宁风致笑了笑，对宁荣荣说，“还不快谢谢今朝姐姐？”

“谢谢今朝姐姐！”宁荣荣在父亲怀里扭了扭，朝唐今朝伸出小手，“今朝姐姐，你一定要来宗里找我玩啊！我把我的蜜饯分你一半！”

唐今朝看着她真诚的小脸蛋，刚才那点尴尬也烟消云散了，她笑了笑，淡金色的眼眸弯了弯：“好啊，等有空的。”

宁风致又客气了几句，还让护卫拿了些钱给唐今朝当谢礼，被她摆摆手拒绝了：“不用不用，就是顺手的事。”

告别了宁荣荣和宁风致，唐今朝转身往回走。阳光依旧暖洋洋的，她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半块硬糖，剥开含在嘴里。

虽然闹了个乌龙，但好像认识了个挺有意思的小丫头。唐今朝想着宁荣荣亮晶晶的眼睛，还有她说要分蜜饯时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而被她惦记的宁荣荣，正趴在父亲怀里，看着唐今朝远去的背影，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特别显眼。

“父亲，今朝姐姐好厉害啊，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宁风致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是啊，是个不错的孩子。”

“我以后要跟她学本事！”宁荣荣攥紧小拳头，“这样以后就不用怕坏人了，也不用总让护卫跟着了！”

宁风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这女儿从小被宠得有些娇气，还带着点小刁蛮，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夸一个陌生人，眼神里的崇拜也是实打实的。

或许，让她交个这样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宁风致看着远处唐今朝渐渐消失的身影，心里默默想道。

而此刻的唐今朝，正拐进卖桂花糕的巷子，把刚才的小插曲抛到脑后。

至于宁荣荣那句“来找我玩”，她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一个是七宝琉璃宗的大小姐，一个是普通的工读生，大概也就这一面之缘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面之缘，会在日后的斗罗大陆上，结出那么深的羁绊。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唐今朝，满脑子都是刚出炉的桂花糕，香气飘得老远，勾得她肚子都开始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