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伏兽双翼撕裂云层时,佐非言掌心骤然腾起玄青气流。那气流如活蛇盘绕指骨,却在触及腕脉时碎成星点——炁的桎梏再度显现。“如蛟缚浅滩。”鼓的声音穿透罡风,龙尾在玄甲下焦躁拍打兽脊,“汝之炁生于死斗,却困于神阙穴中阴煞。”

佐非言闭目内视:脏腑间奔涌的炁流炽烈如熔岩,却在冲至丹田上方三寸时,撞上布满血纹的冰障。那纹路竟与灰雾泽界碑上的暗红渍痕如出一辙!伏兽突然尖啸俯冲,将他从冥想中惊醒——下方密林深处,三道狼烟笔直刺向苍穹,烟柱末端玄铁箭楼的反光如毒牙森然。

树冠层如墨绿巨浪吞没伏兽。鼓落地刹那,玄甲鳞片逆序收叠,化作赤芒没入骨戒。粗布麻衣覆上精悍身躯,腰间束绳却暗藏龙鳞纹路——那是唯一未褪的龙族印记。

“三炷香内,你我皆凡人。”鼓抚过束绳,声如蒙尘古钟。

佐非言并指划空,指尖凝出冰针刺向二人“承灵穴”:“隐炁术·蜉蝣芥子!”

剧痛如千刀剜髓!鼓的龙角龙尾如烟消散,周身锐气敛成农夫般的木讷。佐非言自己的炁息更被压缩至近乎枯竭,唯余丹田一缕游丝证明修为未失。他踉跄扶住树干的瞬间,树皮突然皲裂,渗出腥甜黑血——这南越国的草木竟以怨炁为食!

林外豁然洞开。湟溪关黑石城墙如巨兽脊骨横卧山隘,墙垛间碗口粗的弩机泛着幽蓝寒光。流民队伍在关门前蜷缩如蚁,守关卒锈迹斑斑的甲胄下,戈尖精准抵住老农咽喉:“北蛮子过三验——验籍贯、验行囊、验买路银!”

三枚铜钱被疤脸卒长甩入泥沟:“当老子是讨饭的?”

佐非言袖中冰针嗡鸣欲出,却被鼓以目光制止。

前方突然骚动:一名少女因包袱露出半卷《南越风物志》,卒子狞笑着撕碎书卷:“锁巫令严查北境邪术!这书就是巫咒载体!”

少女哭求声中被拖向侧门刑架,架上铁钩挂着三具风干尸骸——皆缺左掌,断腕处嵌着西瓜籽大的血珀!

“过验。”鼓的声音无波无澜。佐非言却看见他束绳上逆鳞乍现,那是龙族杀意沸腾的前兆。

“无钱?”疤脸卒长乜斜二人,戈尖毒蛇般刺向佐非言心口!

炁息封禁下,佐非言足跟碾地腾挪,泥浆爆溅间如纸鸢飘退三步。鼓更诡谲——戈锋距喉三寸时,他弯腰拾起地上野果,恰让致命一击贴颈掠过。

“还敢躲!”五柄长戈绞成死亡牢笼。佐非言踏戈杆借力翻跃,布鞋尖点过卒子头盔;鼓旋身挤入人缝,衣袂扫翻炭盆,烙铁般的火块烫得卒子惨嚎跳脚。

“拿下北境细作!”卒长咆哮着扯动城楼铜铃。弩机转动声如巨兽磨牙,幽蓝箭簇锁定二人眉心——

墨骊马踏碎烟尘的刹那,三支破罡弩箭已离弦!马鞍上少女剑指凌空一点:“兑泽·凝!”

泥沼骤然翻涌成墙,弩箭入泥即化青烟。少女银冠束发,犀甲紧裹挺拔身姿,腰间玉佩刻九头蛇图腾,蛇目镶着两粒血珀——与刑架尸骸掌中物一模一样!

“江…江大小姐!”卒长跪地颤如筛糠。

江云鹤马鞭抽飞他头盔:“噬魂泥遇北境邪术则燃——他们若是细作,入关时早该烧成火炬了!”鞭梢忽指向鼓衣摆沾的幽蓝泥点,“认得这灰雾泽特产吗?下次栽赃前先洗眼睛!”

入关长街弥漫硫磺与血腥的怪味。江云鹤甩来骨牌:“持我令牌可免检三日。”转身时忽压低嗓音,

市集喧嚣骤然死寂。八名赤膊壮汉抬青铜祭台撞开人潮,台上锁着覆满鳞片的鲛人少年,铁钩贯穿琵琶骨,血沿沟槽汇入陶瓮。巫祝挥动人骨幡嘶唱:“海神祭——献鲛得雨!”

鲛人泪珠坠地凝成血珀的刹那,佐非言丹田剧颤!神阙穴冰障裂纹蔓延,玄青炁流如困龙冲闸。

“原来如此…”剧痛中他豁然明悟——界碑血纹、噬魂泥、泪珀皆同源!这南越国地脉早被幽冥怨炁污染,而他的炁在灰雾泽中庇护,天然与怨炁相斥。

“坤位,七步。”鼓的龙尾突然扫向他膝弯。佐非言借势翻滚,原处地面突刺出森白骨矛!抬头只见酒肆二楼,黑影兜帽下空无一物,唯两簇幽冥火在虚空燃烧。那黑影指尖正把玩半枚西瓜籽,籽壳裂痕与凌道宗血案现场的证物分毫不差!

“宵小之辈!”佐非言长啸踏地,压抑许久的炁流轰然爆体。玄青光芒如蛟龙盘绕周身,神阙穴冰障应声粉碎!

街面青石板寸寸龟裂,骨矛在炁流中熔成白烟。黑影袖中射出九道紫符,却在触及炁芒时如雪消融。

“幽冥骨咒?”

佐非言冷笑挥掌,“且看真正的幽冥之力!”

炁流凝成巨掌凌空拍下——

轰!

酒肆坍塌成废墟,黑影却化作血雾遁入界碑。碑上“南越国”三字突然渗出血浆,夕照下如蜿蜒毒蛇。鼓的骨戒赤芒暴涨,血鼓纹路与远方群山传来的沉闷鼓点共振轰鸣。

“血祭已成。”

鼓按向腰间束绳,逆鳞割破指尖。

“这南越疆土,本就是一张吞人的鼓皮。”

佐非言抹去嘴角血渍。丹田炁海从未如此汹涌,而界碑后的黑影正如潮水般汇聚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