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熔炉初淬
- 重生2000年:从悔恨中崛起
- 负债东瓜
- 5324字
- 2025-07-02 16:28:31
省军区教导大队那扇厚重的、刷着深绿色油漆、如同巨兽之口般的侧门,在郑飞面前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加浓重、冰冷、混合着铁锈、机油、汗水和某种无形硝烟味的空气,如同实质的墙壁,猛地撞了出来!瞬间冲散了外面公路上扬起的尘土气息,也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门内,是一条笔直、望不到尽头的宽阔水泥路。路面被冲刷得泛着冰冷的青光,一尘不染,如同镜面。道路两旁,是成排成排低矮、方正、如同巨大灰色火柴盒般的营房。墙壁是冰冷的灰色水泥,窗户狭小,玻璃擦得锃亮,反射着阴沉天空的微光。屋顶覆盖着深绿色的石棉瓦,在深秋的寒风中沉默地延伸。整个营区,寂静得可怕,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极其微弱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整齐脚步声和短促有力的口令声,更增添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感。
一名持枪哨兵如同钢铁浇铸的雕塑,矗立在门内。他戴着墨绿色钢盔,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笔挺的冬季作训服熨烫得一丝不苟,连衣角的褶皱都带着棱角。肩挎的钢枪枪托抵在肩窝,冰冷的金属枪管在阴沉的光线下闪烁着幽暗的寒芒。他纹丝不动,唯有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审视,毫无感情地扫过郑飞和他那身洗得发白、在教导大队的肃杀氛围中显得格外寒酸扎眼的旧军绿色作训服。
“证件。”哨兵的声音低沉、短促,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
郑飞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他强压下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和初次面对这种无形重压带来的紧张感,挺直了依旧疲惫却不肯弯曲的脊梁,从贴身的旧军装内衬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被汗水微微浸软、边缘有些卷曲的淡黄色纸张——武装部出具的复检通知单,上面印着“郑飞”的名字和那个如同悬顶之剑的“待定”红章。
哨兵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两根手指如同铁钳般夹住通知单的一角,动作精准而利落。他的目光在通知单上那个刺眼的“待定”红章上停留了大约两秒,帽檐阴影下的眼神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审视的目光再次落回到郑飞脸上时,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审视意味。
“进去。直走,左侧第三栋,综合楼一楼报告厅。等待点名。”哨兵的声音依旧冰冷,将通知单递还。手指收回时,白手套上没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
郑飞接过通知单,感觉那张薄纸重若千钧。他深吸一口那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空气,迈步踏入了那道门缝。
就在他身体完全进入门内的瞬间!
哐当!
身后那扇沉重的绿色铁门,如同巨兽合拢的上下颚,猛地关闭!发出沉闷而巨大的金属撞击声!那声音在寂静空旷的营区内回荡,如同丧钟敲响,震得郑飞耳膜嗡嗡作响,心脏也跟着猛地一缩!
退路,彻底断绝!
他被关在了这个冰冷、肃杀、充满无形重压的淬火熔炉之中!
他不再回头,目光坚定地投向那条笔直得如同用尺子画出来的水泥路尽头。按照哨兵的指示,他拖着依旧酸痛的双腿,朝着左侧第三栋低矮的灰色营房走去。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路上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也踏在自己紧绷的心弦上。
报告厅门口,没有哨兵,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更加沉重。郑飞推开门。
一股更加浓重的、混合着汗味、皮革味、尘土味和紧张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巨大的报告厅里,光线昏暗。主席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面巨大的红色八一军旗悬挂在后方墙壁正中,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火焰。台下,黑压压地坐满了人。
近两百名来自全省各地、通过了初检的青年,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整齐地坐在冰冷的金属折叠椅上。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崭新的运动服,有洗得发白的旧夹克,甚至还有打着补丁的棉袄。但无一例外,所有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眼神里充满了兴奋、忐忑、茫然,以及一种被强行压抑的躁动。
没有人说话。偌大的报告厅里,落针可闻。只有粗重或压抑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片低沉而紧张的背景音浪。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郑飞的目光快速扫过人群。他看到了王浩。那胖子坐在中间靠前的位置,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蓝色运动服,正努力挺着肥胖的肚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挺拔”一些。他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得意和紧张的油光,小眼睛不时地瞟向主席台的方向。当他的目光扫到门口进来的郑飞时,尤其是看到郑飞那身寒酸的旧军装和额角新鲜的伤口时,小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恶毒的嘲弄和幸灾乐祸!他甚至故意挺了挺胸脯,无声地用口型对着郑飞的方向,比划了两个字:“垃——圾——”
郑飞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淬火的寒冰。他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仿佛没看见王浩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径直走向报告厅最后排角落一个空着的座位。他拉开冰冷的金属椅,坐了下来。动作牵扯到全身的伤痛,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坐下后,他才感觉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巨大的压力和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强迫自己坐直,目光投向主席台上方那面巨大的八一军旗。那鲜红的旗帜,如同黑暗中燃烧的火炬,也像一面无声的镜子,映照着他内心的渴望与挣扎。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郑飞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以及旁边几个同样紧张到极致的青年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
咔!咔!咔!
一阵极其清晰、带着金属质感、节奏如同战鼓般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猛地从报告厅侧门外的走廊传来!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瞬间!报告厅内所有压抑的呼吸声都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近两百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唰”地一下,齐刷刷地、带着敬畏和紧张,聚焦在侧门口!
门被推开。
一道高大、冷硬、如同移动铁塔般的身影,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出现在门口!
正是郑飞在武装部见过两次的那位少校!
他依旧穿着笔挺的冬季常服,肩章上的金色星徽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面容如同刀削斧凿,线条冷硬得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那双眼睛,如同万年不化的寒潭,深邃、锐利、不带任何温度,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仿佛都瞬间冻结!
在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表情冷峻、眼神锐利的尉官。
少校迈着沉稳而标准的军人步伐,一步一步走上主席台。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咔、咔”声,在死寂的报告厅里如同惊雷炸响!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力,踏在所有人的神经上!
他走到主席台中央,站定。身姿挺拔如标枪,双手自然垂于裤线。没有任何开场白,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睛,缓缓扫视着台下。
整个报告厅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空!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轰然压下!郑飞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迎向少校那冰冷的目光,挺直酸痛的脊梁!
少校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在人群中缓缓移动。当他的视线掠过郑飞所在的后排角落时,似乎微微停顿了半秒。那半秒,郑飞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冻结了!额角的伤口似乎都在那目光下隐隐作痛!但少校的目光并未停留,继续扫视,最终定格在台下某个区域。
“肃静!”少校终于开口。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有些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整个报告厅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点名开始!”少校的声音依旧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念到名字者,起立!答‘到’!声音要洪亮!清晰!明白没有?!”
“明白!”台下近两百人,如同被按下了开关,条件反射般齐声嘶吼!声音汇聚在一起,带着巨大的紧张感,在空旷的报告厅里轰然炸响!震得窗户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少校面无表情,拿起面前一份厚厚的花名册。他身后一名尉官上前一步,接过花名册,开始用洪亮、清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嗓音念诵:
“李卫国!”
“到!”一个身材敦实的青年猛地站起,声如洪钟。
“张铁柱!”
“到!”一个黝黑精瘦的青年站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浩!”
“到——!”王浩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肥胖的身体因为用力过猛而晃了一下。他努力挺直腰板,扯着嗓子嘶吼,声音因为激动和刻意表现而显得有些尖利刺耳。他甚至还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后排的郑飞方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少校冰冷的目光在王浩身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移开。
……
名字一个个被念出,一个个身影站起,一声声“到”在报告厅里此起彼伏。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每一次点名都像是一次小型的审判。
郑飞的心跳随着名字的推进而越来越快。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痛感压制着巨大的紧张感。王浩那刺耳的“到”声还在耳边回荡,像毒刺一样扎着他的神经。
终于!
“郑飞!”
声音落下的瞬间,郑飞如同被电流击中!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从冰冷的金属椅上站起!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硬生生扛住了!身体因为疼痛和用力而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强行稳住!
他挺直了如同标枪般的脊梁!昂起头!迎着主席台上少校那如同寒潭般冰冷锐利的目光!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混杂着屈辱、不甘和破釜沉舟般决绝的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瞬间化作一声凝聚了他全部意志和生命力的嘶吼,从喉咙深处炸裂而出!
“到——!!!”
声音!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地长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质感!却又蕴含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不屈不挠的凶悍力量!瞬间压过了报告厅里所有之前的应答声!在巨大的空间里轰然回荡!震得旁边几个青年耳朵嗡嗡作响!甚至盖过了窗外隐约传来的训练口号!
这一声“到”,不仅仅是对点名的回应!更是他对命运的抗争!对王浩的宣战!对那个“待定”红章的怒吼!
整个报告厅瞬间为之一静!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主席台上那两名冷峻的尉官,都带着一丝愕然和震动,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个穿着寒酸旧军装、额角带伤、眼神却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般的青年身上!
少校那双万年寒潭般的眼睛,在郑飞这声石破天惊的“到”声中,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冰封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他的目光在郑飞布满血丝、写满决绝和某种悲怆意味的脸上停留了大约三秒。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他所有的伪装,直视他灵魂深处燃烧的火焰!
三秒后,少校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他移开目光,示意尉官继续点名。
“下一个,刘胜利!”
“到!”
点名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报告厅里的气氛,似乎因为郑飞那声惊雷般的嘶吼,而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中,似乎多了一丝躁动和审视。
郑飞缓缓坐下,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脏因为刚才那声竭尽全力的嘶吼和少校那三秒的凝视而狂跳不止。他微微喘息着,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带着血痕的指甲印。
点名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当最后一个名字念完,尉官合上花名册,退后一步。
少校再次走到主席台中央。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报告厅里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从现在起!”少校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铁律般的威严,“你们,暂时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预选学员!”
“这里!”他猛地抬手,指向窗外那片笼罩在阴沉天空下的、冰冷肃杀的营区,“不是你们家温暖的炕头!不是你们可以撒野的街头巷尾!这里是教导大队!是炼钢的熔炉!是淬火的战场!”
“你们所有人!”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档案上那个‘待定’!不是护身符!更不是免死金牌!它代表的是——不合格!是随时可能被淘汰出局的耻辱标记!”
“七天!”少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铿锵,“只有七天!”
“七天之内,完成所有科目复检!体能、技能、意志、政治审查!每一项!都必须达标!任何一项不合格!”
少校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铡刀落下:
“立刻!马上!给老子卷铺盖滚蛋!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最后几个字,带着雷霆万钧般的重压和毫不掩饰的铁血无情,在死寂的报告厅里轰然炸响!如同惊雷滚过每一个人的头顶!近两百名预选学员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少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巨大的危机感和淘汰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点名的紧张!
郑飞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紧!七天!七天之内,他必须证明那颗“存疑”的心脏能承受住炼狱的考验!必须证明自己的意志能碾压王浩那种蛆虫!必须通过那该死的政审!没有任何退路!失败,就意味着万劫不复!意味着回到那个冰冷绝望的起点!意味着王浩的嘲笑会变成现实!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在他的肩上!但他眼底深处那团火焰,却在巨大的压力下,燃烧得更加疯狂、更加炽烈!
“下面,宣读临时编制名单及宿舍分配!”少校身后另一名尉官上前一步,拿起另一份文件,开始用同样冰冷清晰的嗓音念诵。
名字被分组念出,对应的营房和宿舍号。被念到名字的人,在尉官示意下,依次起立,排着并不算整齐的队列,在另一名士官的带领下,沉默地离开报告厅,走向各自的营房。
“……第三中队,七班!”尉官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名单,“王浩!”
“到!”王浩再次猛地站起,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得意,响亮地应了一声,快步走向门口集合的队列。
“郑飞!”
郑飞深吸一口气,再次站起,挺直脊梁:“到!”他迈开脚步,跟上了队列。他能感觉到王浩投过来的、带着毫不掩饰恶意的目光。
他和王浩,分在了同一个中队,同一个班!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