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得化不开的虚空乱流在激荡、咆哮，如同亿万柄淬毒的利刃狠狠刮过叶川残破不堪的仙躯。琉璃般晶莹、曾硬撼星河的九玄仙骨早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最深处那道几乎将他斜劈成两半的恐怖伤口上，缠绕着明灭不定的暗紫色灭道神光——那是凌天仙帝的绝杀手段，不止侵蚀生机，更在寸寸焚毁他的无上仙基，断裂时间与命运的丝线。
“凌天！”叶川咳出一口混杂着破碎星辰尘埃的金色道血，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焚尽星海的恨意。元神剧痛欲裂，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最后那道劈开万古的剑光——剑芒照亮了那张熟悉又狰狞的脸，昔日肝胆相照的兄弟脸孔扭曲如噬人凶兽！那份背刺的阴寒深入骨髓，比虚空乱流更为刺骨。
逃无可逃！凌天燃烧本源驱动的这一剑，蕴含的“绝道”法则已彻底封锁了所有时空生路。叶川那双曾看透万古迷雾的眸子深处，疯狂与玉石俱焚的烈焰轰然腾起！
“想炼我的道基证你帝位？做梦！”叶川猛地昂首发出一声震裂星河的怒吼，“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想我死？那就一起湮灭吧！”
残存的仙元如同被点燃的星海狂潮，毫无保留地灌注进灵魂核心处！那里，一枚古朴得近乎原始、表面流转着混沌初开气息的灰扑扑残简，在仙尊精血的催动下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他于太古绝地九死一生偶得的《混沌道典》残篇，此刻被他以本命仙魂点燃！
“寂——灭——归——墟！”
以叶川残躯为核心，一个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奇点凭空生成！空间、时间、法则……甚至那缠绕不休的灭道剑光，都被这股源自混沌开辟之初的寂灭伟力疯狂扯入、撕碎、消弭！他最后的神念捕捉到凌天那张万年不变的冷酷脸庞上，骤然裂开的极度惊骇与愤怒——
无光无声的彻底湮灭吞没了所有意识……
……
冰冷的硬！霉烂的腐朽气息粗暴地冲撞着鼻腔！
叶川闷哼一声，意识从混沌的深海中猛地挣脱出来。剧痛，如同千百根生锈的钢针，狠狠扎进四肢百骸。这不是虚空乱流的切割之痛，更像是某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和……脆弱？一种曾被自己遗忘在亿万纪元长河最底层的凡俗感受。
眼皮沉重得像挂了万斤玄铁。他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
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缓缓聚焦。
阴暗、低矮，腐朽的木头房梁横亘在头顶。裂开的土坯墙上挂着一张断弦的破旧木弓和一柄布满缺口的铁剑，蛛网在墙角肆无忌惮地结着死气沉沉的罗网。身上的薄被散发着刺鼻的汗酸和劣质草药的怪味，身下的硬床板硌得他浑身骨头都疼。
这里……是哪里？
混沌的记忆碎片疯狂涌现、撞击。西北边陲……苍云国……青阳城……叶家旁支……一个叫叶川的十五岁少年？
“废物？”
一个粗鄙而嚣张的声音，伴随着“砰！”一声巨响，狠狠砸碎了小屋的安静。
两扇单薄的旧木板门被一股蛮力粗暴踹开，门框震颤，落下簌簌灰尘。
一个身穿灰色短褂、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恶奴闯了进来。他敞着衣襟，露出胸毛，三角眼里闪烁着贪婪与不屑的光，像打量一堆垃圾般看着床上的叶川。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仆役模样的随从，抱着手臂，嘴角扯着轻蔑的笑。
“川少爷，躺得挺舒服啊？”恶奴王彪咧着嘴，露出熏黄的牙齿。他是家族外院管事王猛的侄子，仗着几分蛮力，向来横行霸道。他几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一股浓郁的汗臭味扑面而来：“这个月的‘气血散’份额，该交了吧？你这种废物，吃了也是浪费，不如孝敬彪爷我，识相点！”他摊开油腻厚实的手掌，几乎要戳到叶川脸上。
气血散？叶川的意识深处，属于这具身体本身的、属于“青阳城叶川”的记忆如同被搅浑的泥沙骤然翻涌上来。卑微、屈辱、不甘、恐惧……如同冰冷刺骨的潮水瞬间将他这缕刚刚重生的仙尊残魂淹没。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带着一种刻意的拖沓和傲慢。一个衣着光鲜亮丽、脸上挂着虚假笑容的年轻身影出现在门口，腰间悬着象征内院子弟身份的“叶”字玉牌。
正是堂兄叶浩。
叶浩的目光扫过破败的小屋和床上面无血色的叶川，嘴角的弧度多了几分刻毒的快意。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封刺目的、滚着猩红火漆印的信函！上面“林府缄”三个墨色大字张牙舞爪！
“哟，堂弟，正找你呢。”叶浩扬了扬手里的信件，声音拖长，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林芷嫣小姐托我给你带了封信。啧啧，你猜怎么着？人家嫌弃你是个连狗都不如的废物，要把婚约废了！”
他一步步走近，将那纸象征屈辱的退婚书悬在叶川眼前晃了晃，一股刺鼻的廉价香料味混同着恶意逼近：“哦，对了，林小姐说了，像你这种连淬体都没突破、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给她提鞋舔脚都不配！你，就是青阳城最大的笑话！识相的，就赶紧在这退婚书上按个手印，跪下磕个头，说不定林小姐和林家看你像条狗摇尾巴可怜，还能赏你几个铜板买口棺材！哈哈哈！”
屋内死寂。只剩下王彪的喘气声和叶浩那刺耳嘲弄的笑声在回荡，带着毁灭性的羞辱力量。
林……芷……嫣！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撕裂黑夜的紫霄神雷，狠狠劈在叶川的神魂深处！
那无尽的黑暗，那冰冷的乱流，那撕心裂肺的背叛……
前世，那个也曾名叫林芷嫣，同样一身白衣似雪、姿态高傲入云的女人！曾几何时，她温柔如水中月，巧笑如三月春桃，在他弱小时追随于他。当他历经万劫，攀登仙尊绝巅，于诸天万界打下“九玄”威名，亲手将无数星域作为聘礼送到她面前，她却投入了背叛者凌天的怀抱！是她，在凌天背后温柔微笑递出了那柄抹毒的斩魂匕！是她，在他重伤濒死时，高高在上冷漠宣判：
“叶川，莫说仙尊，你不过是我成道路上最卑贱的踏脚石，连提鞋都不配。”
“砰——”
脑海中那幅融合了两世耻辱的画面猛烈炸开！一股源自无上仙魂深处、哪怕历经寂灭亦未完全磨灭的滔天怒火混杂着对蝼蚁亵渎至尊的冰冷杀意，如同积蓄了亿万年的混沌火山，在叶川沉寂重铸的躯壳内轰然苏醒！点燃！奔涌！
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不是凡人应有的眼神！那深邃如无底归墟的眼眸深处，没有面对强权的恐惧，没有面对羞辱的愤怒，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这个十五岁废柴少年叶川的怯懦卑微。只有……无穷无尽的死寂！一种看破纪元轮回、俯瞰万物生灭的漠然！仿佛在无垠星海之上，冰冷的注视着一群朝生暮死、毫不知死活在自己脚下聒噪的蜉蝣！
这漠然比任何暴戾都更令人心胆俱裂！
王彪伸出的爪子顿在半空，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那点贪婪嚣张凝固了，一股没由来的寒意从脚底板猛地窜上脊椎骨，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叶浩刺耳的大笑声也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他握着退婚书的手指猛地一紧，虚假的笑容僵在脸上，心头莫名一悸，仿佛被什么史前凶兽盯住。
“滚出去。”
叶川的声音异常沙哑，像生锈的铁片摩擦，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碴，直接砸在两人心上。那不是命令，是宣判。
短暂死寂后，是更汹涌的恼怒！
“小畜生！找死！”王彪第一个炸了！被一个废物吓退的羞怒瞬间压过了那点寒意，他暴怒之下凶性大发，砂锅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劲风，毫无保留地朝着叶川那苍白的脸面狠狠砸了下去！他要用这废物的鲜血洗刷刚才的失态！“给彪爷跪下！”
拳头未至，劲风已刮得叶川额前枯发飞舞！这一拳若砸实，足以让本就重伤的“叶川”面骨塌陷！
床上的身影却快得如同消失！
在叶浩惊愕的目光中，床上似乎只残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残影。下一秒——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爆响！
比王彪的拳头更快、更狠、更刁钻！叶川那只刚刚脱离虚弱苍白的手，如同一条苏醒的毒龙，后发先至！食、中二指并指如剑，快、准、狠！带着一股凡人难以理解的、超越筋肉极限的奇异螺旋震劲，精准无比地点在王彪右肘最脆弱之处——曲池穴！
仿佛千斤铁锤砸中了朽木！
王彪粗壮的胳膊呈现出一个极不自然的反向扭曲角度！他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头寸寸断裂的脆响！凝聚的蛮力瞬间溃散，巨大的痛楚排山倒海般席卷神经！
“啊——！！！我的手！我的手啊——！！！”王彪发出杀猪般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庞大的身躯像被抽掉骨头的烂泥袋，痛得瞬间蜷缩倒地，抱着扭曲断裂的右臂疯狂翻滚，撞得床沿砰砰作响，豆大的冷汗瞬间浸湿全身！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叶浩脸上的嘲弄彻底僵死，瞳孔因震惊而急剧收缩，如同白日见鬼！
快！太快了！
诡异！太诡异了！
这……这绝不是一个卧床垂死的废物能用出的手段！这带着一股……他只在家族顶尖护卫统领身上才隐隐感受过的、近乎宗师级武术的狠厉和精准？不！那股螺旋震劲的精妙诡异，远超他所知的一切！
叶川缓缓地……从硬板床上坐了起来。
动作间，破烂的粗布衣服摩擦着皮肤，牵动体内脏腑传来针扎似的隐痛。但这点伤痛，于曾历经万劫的仙尊而言，几近于无。他面无表情，甚至没再看地上翻滚嚎叫的王彪一眼，冰冷的视线如同两道绝对零度的射线，缓缓聚焦在叶浩身上，最终落在那封猩红如血的退婚书上。
“拿来。”声音毫无波澜。
叶浩捏着退婚书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惨白！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羞辱感让他心头的狂怒瞬间取代了恐惧！
“小杂种！你敢伤我的人？！”叶浩脸色涨得通红，一股气血猛地涌上头顶。他叶浩堂堂内院子弟，淬体三重小成的天才，竟然被一个外院人人可欺的废物当着面废了奴仆？还被用如此命令的口吻对待？！
这让他以后如何在叶家抬头？！
“反了你了！跪下！”极度的愤怒压过了方才的诡异感，叶浩怒喝一声，眼中凶光毕露！他根本没看清楚刚才的细节，只当王彪是太过大意才被偷袭得逞！淬体三重的气血之力轰然爆发，整个破败小屋的空气仿佛都为之一凝！他左脚猛地前踏一步，坚硬的地面竟被踏出一个浅浅的脚印凹坑！右手成爪，带起一股凌厉的恶风，五指箕张，蕴含“开碑裂石”之劲，悍然抓向叶川的头顶——叶家凡阶中品武技，《碎石爪》！他要按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把他那张令人发寒的平静脸孔，狠狠砸进地面！在他叶浩面前跪下！
爪风凌厉，指未至，劲风已吹得叶川额前碎发激扬！叶浩淬体三重小成的力量毫无保留！
叶川的眼睛……眯了一下。狭长的眼缝里，那抹绝对的漠然冰冷终于掺进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厌倦。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着脚下蝼蚁拼尽全力的、滑稽的冲锋。
叶浩的动作在他眼中——慢得如同被空间粘滞。
粗糙武技的破绽……全身气血汇聚与流转的节点……这爪力在空气中带起的微弱气旋轨迹……
一切洞察入微，纤毫毕现！那非是肉眼所见，是仙魂本源沉淀的无上斗战智慧！这低劣得甚至算不上“术”的凡俗爪功，在九玄仙尊眼中，简直漏洞百出，犹如沙滩上孩童堆砌的沙堡般可笑。
就在那裹挟开碑裂石之力的利爪即将触及发丝的千钧一发之际，叶川动了！
他没动用任何灵力——体内那可怜的一丝微薄气血也未曾涌动。
纯粹是……技！登峰造极、返璞归真、凡人无法想象的绝世战斗之“技”！
右肩极其细微地一晃！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看似凶狠抓下的碎石爪竟然诡异地贴着他肩侧划过，连一根汗毛都未能伤到！毫厘之差，如隔天涯！
叶浩瞳孔瞬间放大！怎么可能？！自己的速度明明……
然而念头刚起，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大力量已经从侧面袭来！不是撞击，是……引导！叶川那看似轻飘飘探出的左掌，后发先至，柔软如云絮，轻轻拂在了他凶悍前探的右腕外侧曲泽穴上！一沾即走！
刹那间，叶浩感觉被拂中的地方一股诡异刁钻到了极点的震颤劲力瞬间透入！如同细密坚韧的钢针刺入经络、搅动气血！他右臂狂猛的爪力瞬间紊乱、瓦解！整条胳膊酸麻胀痛！最可怕的是，这股力量并未停止，反而牵引着他那失控的手臂，连同他整个前冲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漩涡裹挟，不由自主地以比冲来时更快的速度斜着向侧方踉跄而出！身体平衡完全被破坏！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小屋里炸开。
叶浩如同断线的风筝，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狠狠向前扑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牙齿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唇齿之间瞬间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更让他羞愤欲绝的是，他手中那封猩红刺眼的退婚书，脱手飞出，飘飘悠悠，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他自己沾满灰尘又沾了血水的脸上！
退婚书猩红的封印印泥，被脸上的尘土和唇角的鲜血瞬间洇开，糊成一团狰狞丑陋的污迹，仿佛在他脸上盖了一个巨大的、屈辱的戳！
整个破败的小屋彻底陷入一片近乎凝固的死寂。
地上只有王彪那渐渐转为痛苦压抑呻吟的声音，像垂死的狗。血腥味、灰尘味、还有那张盖在叶浩脸上写满羞辱的红纸……构成了荒诞而惊悚的一幕。
叶川微微喘了口气。这具新身躯孱弱不堪，毫无仙灵之力滋养，哪怕动用最精妙的战斗技艺牵引对手反噬，也带走了不少体能。脏腑的隐痛似乎更剧烈了些。
他缓缓坐在破旧的床沿，眼神里没有胜利的欣喜，只有一片古井无波的淡漠。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透过那层肮脏的窗纸，看到了前世那片埋葬了他所有的无尽冰冷星域。
一丝微弱却精纯异常的神念沉入身体深处。
识海之中，一片永恒黑暗的虚空里。一枚流转着古朴苍凉气息的灰色残简静静悬浮着。残简表面布满了玄奥莫测、仿佛是天生而非雕刻的混沌神纹。正是前世自爆核心的《混沌道典》残篇！与之前黯淡不同，此刻残简表面有一道极微弱的混沌光晕在缓缓流转，如同迟暮星辰回光返照。
刚才叶浩那淬体三重的气血劲风掠过身侧时，这沉寂的残简似乎极其微弱地……呼应、颤动了一下！
也正在此刻，叶川心口处猛地传来一阵异常强烈的悸动！
那不是属于他的情绪！是这具身体残存的、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被无情背叛抛弃所撕裂的无尽痛苦、屈辱与不甘！如同深埋地底喷发的熔岩，瞬间冲垮了他仙魂外的那层冰冷漠然的壳！前世的冷漠无法完全压制这具身体铭刻灵魂的伤！
“啊——！”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无法控制地从叶川唇齿间泄出。他身体剧烈颤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惨白！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额头！体内属于“青阳城叶川”的最后残魂在哀嚎咆哮！那份属于少年叶川的、对林芷嫣刻骨铭心的执着，如同剧毒藤蔓死死缠绕上叶川的重生仙魂！愤怒、不甘、绝望……汹涌狂暴！
两种撕裂的灵魂剧痛在体内疯狂碰撞、交战！
叶川的眼瞳时而冰冷漠然，如同睥睨众生的神祇；时而又被滔天的怨恨和疯狂的执念染成一片血红！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用力掐住心口，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身体因对抗这股源自血脉和弱小的残魂意志而剧烈震颤！
呼——吸——
就在这灵魂交锋、痛苦即将淹没理智的刹那，识海深处悬浮的《混沌道典》残篇骤然散发出一点微不可查、却纯净无比、仿佛开天辟地第一缕光的混沌之气！
这缕气息虽微，却带着至高无上的镇压意韵！它无视躯体束缚，悄无声息地流淌而下，瞬间抚平了心口那撕裂般的灵魂暴动！那狂暴的本土残魂仿佛被无上的力量安抚、冻结，暂时隐没于灵魂最底层沉眠。叶川眼中的血色不甘潮水般退去，只余下被冷汗浸透的冰冷漠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混沌道典……竟能平息这躯体自身怨念反噬？！这残缺至宝究竟有何等神异？叶川压下心中惊疑。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带着浓浓惶恐的惊叫！
“浩少爷！彪……彪子！你们……天啊！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半大的小厮恰好从门外探出头，看到屋内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扭头就往外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杀人啦！川少爷疯了！杀人啦！”
尖叫声刺破了小院的死寂。
混乱的脚步，杂乱的惊呼声在院外迅速由远及近。
脸上盖着屈辱印记、脑袋嗡嗡作响的叶浩猛地清醒过来，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愤怒。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又惊又怒地指着叶川，嘴唇哆嗦：“你…你…小杂种……你等着！给我……”后半截威胁卡在喉咙里，看到叶川那双冰冷的眼睛望来，一股莫名的寒气让他剩下的狠话全吞了回去。
地上惨嚎的王彪也强忍着钻心剧痛，看向叶川的眼神充满了野兽般的怨毒，还夹杂着一丝极深的恐惧——这废物…怎么变得如此恐怖？！
小院里很快涌进几个听到呼喊匆匆赶来的外院杂役，都被屋内的狼藉和惨状吓得倒吸凉气，噤若寒蝉。
屋外嘈杂。屋里死寂。
叶川强压着体内翻腾的隐痛和新生的孱弱感，目光如同亘古寒冰，越过捂着半边脸羞愤欲绝的叶浩，越过地上怨毒恐惧的恶奴，落在那张被揉皱、沾着血污泥土的猩红退婚书上。
最后，他冰凉的视线扫过叶浩腰间佩剑上一个晃动的、不太起眼的墨绿色螭龙纹玉佩，那是林芷嫣去年生辰，原主叶川费尽心力才换来送出去的礼物。
脑海中骤然闪过那张冰冷高傲的少女面容在叶浩面前讥讽的话语：“提鞋都不配……废物……”
前世那叠加着背叛与刺骨鄙夷的女声和今生少女恶毒的讥嘲诡异重合！记忆深处那个一身白衣、依偎在凌天身边、微笑着递出毒匕的影子……
仙魂……在冰冷燃烧！识海中的混沌道典残简微微旋转，仿佛在呼应他心底翻腾的万古寒霜。
退婚？林家？林芷嫣？
叶川冰冷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没有弧度的、漠然到极致的微弯。前世今生，何其相似！只不过这一世……
“你…你笑什么？！”叶浩终于挣扎着爬了起来，胡乱抹掉糊在脸上的血污和纸屑，看着叶川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一股邪火夹杂着莫名的寒意直冲脑门，“叶川！你别得意！伤了我和彪子，等着承受三长老的怒火吧！还有林家！林芷嫣小姐的怒火你……”
“告诉林芷嫣。”叶川的声音如同万载寒泉淬炼过的玄铁，平静却清晰地斩断叶浩的咆哮。他看着对方，也像是透过对方看着遥远的未来。
“那一巴掌——”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冰寒彻骨，清晰地敲在在场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心坎上，“我记下了。给她三天时间。”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所有人惊愕恐惧的脸，像是在宣告一个即将到来的天规。窗纸外漏进的惨淡天光，落在他半明半暗的脸上，勾勒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恍若神明审判的沉寂威严。那因新伤旧痛微微苍白的唇，缓缓吐出一个带着某种冥冥意志的定数。
“三天后，她，会跪在我面前——求我收回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