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鸡毛掸子与未来媳妇的转账

“物理超度,也是超度嘛!”

张道玄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子破罐破摔的狠劲儿,抡圆了手里那把秃毛的鸡毛掸子,照着林薇薇脖子前方那团扭曲翻滚的黑烟鬼手,劈头盖脸地就砸了下去!

动作快如疾风,气势猛如虎扑。

“呼——!”

掸子带起一股破风声,夹杂着几根被甩飞的、可怜兮兮的灰白鸡毛。

苏晚秋的惊呼卡在喉咙里,美眸圆睁,完全被这超出想象、粗犷到近乎野蛮的“驱邪”方式惊呆了!这跟她想象中的仙风道骨、掐诀念咒、黄符飞舞的场面,差了十万八千里!这简直是……是街头斗殴!

“啪!”

一声闷响,像是抽打在浸透了水的厚棉被上。

那鸡毛掸子的竹柄,结结实实地砸中了黑烟鬼手的“腕部”位置!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想象中掸子穿烟而过的景象并未出现。那看似虚无的黑烟,在竹柄接触的瞬间,竟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油脂!

“嗤啦——!!!”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刺鼻的焦糊腥臭猛地爆发开来!比刚才糯米灼烧的味道强烈十倍!熏得苏晚秋和林薇薇同时剧烈咳嗽,眼泪都呛了出来。

那团黑烟鬼手被砸中的地方,如同泼了强酸,剧烈地翻滚、扭曲、收缩!黑烟被灼烧出一个小洞,边缘呈现一种诡异的、被碳化的灰白色!一声尖锐到几乎要撕裂耳膜、饱含痛苦与怨毒的惨嚎,仿佛从地狱深处直接钻出,毫无阻隔地在小小的店铺里炸开!

“嗷——!!!”

这声音无形无质,却直刺灵魂深处,让苏晚秋瞬间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怀里的林薇薇更是浑身一抽,眼白上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张道玄却是面不改色,仿佛那刺耳的鬼啸只是背景噪音。他眼中精光一闪,手腕一抖,沾满了焦黑污迹的鸡毛掸子如同毒蛇吐信,闪电般收回,紧接着又以更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狠狠地一撩!

“啪!嗤啦——!”

又是一声闷响伴随着剧烈的灼烧声!

这一下,正撩在鬼手的“小臂”处!黑烟再次被灼烧出一个更大的破洞,惨嚎声陡然拔高,充满了狂暴的怨毒和一丝……恐惧?那扼住林薇薇脖子的无形力道,明显松动了一下!

“就这?”张道玄嗤笑一声,动作毫不停歇。他脚下步伐灵活变换,绕着几乎瘫软的林薇薇和苏晚秋,手中的鸡毛掸子舞得呼呼生风,快得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影子!

啪!嗤啦!啪!嗤啦!

抽打声、灼烧声、鬼物的惨嚎声,如同爆豆般在狭小的店铺里密集响起!

每一次抽打,都精准地落在黑烟鬼手的不同部位。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黑烟的剧烈翻腾、收缩和被灼烧出的焦痕。那原本狰狞凝实的鬼手轮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溃散!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气息也在飞速消退,被那股焦糊腥臭和某种……类似硫磺的奇异焦味取代。

苏晚秋死死抱着林薇薇,已经完全看傻了。她眼睁睁看着张道玄像个街头霸王一样,挥舞着那根破掸子,对着空气疯狂输出。每一次抽打,林薇薇身体的抽搐就减轻一分,喉咙里的窒息声就弱一分,脸上的痛苦就少一分。这画面荒诞离奇到了极点,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暴力的“有效”!

林薇薇自己感觉更清晰。那勒在她脖子上、冰冷僵硬、如同铁箍般的可怕力量,正在被那根看似可笑的鸡毛掸子,一下、一下、又一下地……硬生生砸开!每一次重击,都带来一阵灵魂撕裂般的剧痛(来自附身的鬼物),但紧随其后的,是脖子上一松,空气重新涌入肺部的甘甜!她的意识,正从溺水的深渊里被那粗暴的棍棒硬拽上来!

“给老子——散!”

张道玄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他瞅准那黑烟鬼手被抽打得最为稀薄、几乎快要溃不成形的瞬间,双手握住鸡毛掸子的竹柄末端,腰马合一,用尽全力,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全垒打姿势,由下而上,狠狠一撩!

“呜——啪!!!”

这一击,力量远超之前!鸡毛掸子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撩中了鬼手“手腕”与林薇薇脖颈皮肤之间那最后一丝微弱的连接点!

“轰——!!!”

一声沉闷的爆鸣!

仿佛一个无形的、灌满了污秽之物的气球被狠狠戳破!

那团纠缠在林薇薇脖颈处的黑烟鬼手,再也无法维持形态,如同被狂风卷走的沙堡,猛地向内一缩,随即轰然炸开!化作无数缕细碎、污浊的黑气,带着凄厉不甘的余音,四散飞溅!

嗤嗤嗤——!

这些散逸的黑气如同拥有生命,本能地想要寻找新的附着点,朝着最近的苏晚秋、甚至墙角的麻袋扑去!

“哼!还想跑?”张道玄眼神一厉,反应快得惊人。他根本来不及去拿什么法器,左手闪电般探入裤兜,再掏出时,指缝间已夹满了十几颗皱巴巴、颜色暗沉的……糯米粒!

“去!”

他手腕一抖,如同天女散花,十几颗陈年糯米精准地泼洒向那些逃窜的黑气!

嗤!嗤!嗤!嗤!

如同滚油泼雪!凡是被糯米沾上的黑气,瞬间冒起白烟,发出细微的灼烧声,伴随着极其微弱的、仿佛蚊蚋哀鸣般的惨叫,迅速消融、湮灭,最终化为几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店铺,骤然安静下来。

只剩下苏晚秋和林薇薇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以及张道玄自己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

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和腥臭,如同潮水般退去。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门,似乎都明亮温暖了几分。

林薇薇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苏晚秋怀里,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眼神虽然依旧有些涣散,但那份濒死的恐惧和窒息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极度的疲惫。

苏晚秋也感觉浑身脱力,后背一片冰凉,全是冷汗。她看着怀中好友渐渐恢复血色的脸(虽然依旧苍白),感受着她平稳下来的呼吸,再抬头看向那个站在一片狼藉中央、手里还拎着那把沾满焦黑污迹的秃毛鸡毛掸子的年轻道士。

她的眼神极其复杂。震惊、后怕、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茫然。刚才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二十多年建立起的科学认知体系。

“她……她没事了?”苏晚秋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不确定。

“暂时。”张道玄随手把那把“立下大功”的鸡毛掸子往墙角一丢,发出“哐当”一声。他走到柜台边,拿起那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也不管里面有没有水,对着里面看了一眼,又嫌弃地放下。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已经彻底碳化变黑的糯米粒,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焦糊味。

“缠着她的怨鬼是被打散了,”张道玄走到林薇薇面前蹲下,无视苏晚秋警惕的目光,伸出两指,动作极快地在她眉心、双肩、心口各点了一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温热气息,点在皮肤上,让意识模糊的林薇薇微微蹙眉,发出一声低吟。

“但根源没除。”张道玄收回手,眉头微皱,“她身上被下了咒印,像个定位器。打跑一个,只要咒印还在,迟早还会引来别的‘东西’。”

“咒印?”苏晚秋的心又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林薇薇,“在哪里?能除掉吗?”

“脖子后面。”张道玄指了指林薇薇的后颈,“刚才那鬼手掐她,就是在给那咒印‘充能’呢。现在咒印力量很弱,被我的‘纯阳指’暂时封住了,但只是权宜之计。”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仿佛刚才只是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务活。“想彻底解决,得找到下咒的人,或者找到咒印的源头媒介。不然,治标不治本。”

苏晚秋看着张道玄,这个穿着破道袍牛仔裤、刚才还抡着鸡毛掸子打鬼的年轻男人,此刻虽然语气依旧随意,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让人莫名安心的笃定。她深吸一口气,扶着意识逐渐清醒、但依旧虚弱无力的林薇薇站起来。

“大师,”苏晚秋的声音郑重了许多,“请您务必帮薇薇彻底解决这个麻烦!需要多少费用,您尽管开口!”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精致的手包。

“费用?”张道玄像是才想起这茬,他摸了摸下巴,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瞟向苏晚秋,“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单免费。”

苏晚秋的动作顿住了。免费?刚才情况紧急,她确实听到了那句“未来媳妇的闺蜜”,还有那张展示给她看的、写着“苏晚秋”名字的旧纸……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和荒谬感瞬间涌了上来,让她白皙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

“那个……”苏晚秋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镇定,“大师,关于那张纸……我想那可能是我爷爷当年和您爷爷开的一个玩笑,或者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约定。现代社会,讲究的是婚姻自由,这种……这种旧式婚约,是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也不作数的。”她语速很快,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的意味,眼神却有些闪烁,不敢直视张道玄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

“哦?”张道玄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从裤兜里又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婚约书,在苏晚秋面前晃了晃,“不作数?白纸黑字,生辰八字,两家手印。苏小姐,这可是你爷爷苏世昌,亲笔签押的‘卖身契’啊。”

“你!”苏晚秋被他这无赖的用词气得一窒,脸颊更红了,胸脯微微起伏,“那是老一辈的事!我根本不知情!而且,现在是法治社会!包办婚姻是违法的!”

“违法?”张道玄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肩膀耸动,嗤笑出声,“苏小姐,你刚才还亲眼看着我用鸡毛掸子‘违法’地殴打了一个看不见的‘公民’呢。咱们这行,跟‘法’字儿,有时候关系没那么紧密。”他收起笑容,眼神带着点审视,“再说了,我爷爷拿着这玩意儿当宝贝,临死都念叨着让我下山找你。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那我多没面子?我爷爷棺材板怕是要压不住咯。”

“……”苏晚秋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偏偏他刚才展现出的手段又让她无法反驳,甚至隐隐有些忌惮。

“行了行了,”张道玄摆摆手,一副“懒得跟你计较”的大度模样,“婚约的事儿,以后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嘛……”他话锋一转,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做了个经典的国际通用手势,“免费的驱邪服务结束了。接下来要治本,要拔除咒印,要追查源头……这可是技术活,耗神费力,还得担风险。苏小姐,你看……”

他脸上挂着标准的、市侩的商人笑容,眼神却瞟向了苏晚秋手里那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手包。

苏晚秋看着他这副“原形毕露”的样子,刚才那点高深莫测的形象瞬间崩塌得渣都不剩。她咬了咬牙,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果然!这世上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这种神棍的午餐!

“多少钱?”苏晚秋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好说!”张道玄立刻眉开眼笑,变脸比翻书还快。他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嘴里念念有词,“嗯…拔除咒印,需上等朱砂符纸,耗费元气;追查源头,需动用秘法寻踪,劳心劳力;还有后续可能存在的风险保障费……看在我爷爷和你爷爷的交情上,给你打个狠折!”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苏晚秋面前晃了晃。

“三千?”苏晚秋试探着问。虽然觉得贵,但为了薇薇,她认了。

张道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你侮辱我”的痛心表情:“苏大设计师!你身上这件套裙都不止三千吧?这可是救命!救你闺蜜的命!三千?你打发叫花子呢?”

苏晚秋眼皮一跳:“那……三万?”

“格局打开点!”张道玄一拍柜台,震得灰尘簌簌落下,“三十万!一口价!包解决!包售后!包她以后睡得比猪还香!”

“三十万?!”苏晚秋失声惊呼,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狮子大开口的家伙。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抢劫!就算薇薇家条件不错,三十万也不是个小数目!

“怎么?嫌贵?”张道玄抱着胳膊,老神在在地靠在积满油垢的玻璃柜台上,“苏小姐,你想想,去趟医院ICU一天多少钱?心理医生按小时收费多贵?还治不好!我这儿,一次性投入,终身无忧!性价比高得离谱!再说了……”

他忽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种极其欠揍的、只有苏晚秋能懂的暗示性笑容,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看在未来媳妇的面子上,我这已经是跳楼吐血亲情价了。换别人,少说这个数。”他悄悄在柜台下比了个“五”的手势。

“你……!”苏晚秋气得胸口起伏,脸颊绯红,恨不得把手包砸到他那张可恶的笑脸上!又是婚约!这混蛋就是吃准了她现在有求于他!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苏晚秋咬牙切齿、张道玄一脸无赖的时候,一直虚弱靠在苏晚秋身上的林薇薇,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她虽然依旧疲惫,但神志清醒了许多。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尤其是那惊悚的“三十万”。

“晚秋……”林薇薇声音虚弱,但带着坚定,她挣扎着站直身体,伸手按住了苏晚秋想要发作的手。她看向张道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后怕,“张大师……谢谢您救了我。钱……钱不是问题。只要能彻底解决,让我不再经历那种……那种可怕的折磨,三十万……我出。”

“薇薇!”苏晚秋急了。

林薇薇摇摇头,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晚秋,你不懂……那种被活活掐死的感觉,每晚都在重复……我真的……真的受不了了。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她的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恐惧阴影。

苏晚秋看着好友眼中的决绝和深藏的恐惧,所有反驳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心疼地握紧了林薇薇的手,最终只能无奈地、狠狠地瞪了张道玄一眼。

张道玄对苏晚秋的怒视视若无睹,反而对着林薇薇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赞赏笑容:“林小姐明智!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张道玄办事,童叟无欺!”

他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和一支快没水的圆珠笔,刷刷刷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来递给苏晚秋——显然是认为付钱的活儿还得“未来媳妇”经手。

“喏,账号。支持转账,现金更好。”他笑容可掬,“收到定金,立刻开工。保证手到病除!”

苏晚秋接过那张还带着油渍和灰尘的纸条,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数字,再看看张道玄那副市侩嘴脸,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脑门。她强忍着把纸条揉碎的冲动,拿出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手指带着泄愤的力道,在屏幕上狠狠戳了几下。

几秒钟后。

叮咚!

张道玄那部外壳磨损严重、屏幕还有裂痕的国产山寨手机,发出了一个极其响亮、土得掉渣的提示音:“支付宝到账——十万元!”

声音在寂静的店铺里回荡,格外清晰。

张道玄眼睛一亮,立刻掏出他那破手机,手指笨拙地在裂开的屏幕上划拉着,眯着眼凑近了看。当看到那条新鲜热乎的入账短信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灿烂得如同秋日里盛开的……狗尾巴花。

“痛快!苏小姐大气!”他美滋滋地把手机揣回兜里,仿佛揣着个金元宝,“收到定金!林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能站稳吗?来,这边坐,我先给你处理一下脖子后面那个‘小东西’,压制一下,免得它再招来些不干不净的玩意儿。”

他热情地搬过来一张三条腿的破板凳(第四条腿用砖头垫着),招呼林薇薇坐下,态度殷勤得判若两人。

苏晚秋看着他那副“见钱眼开”的嘴脸,再想想那张该死的婚约书,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扶着林薇薇坐下,看着张道玄转身去翻找那些蒙尘的瓶瓶罐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玄灵阁的新主人,不仅是个神棍,还是个彻头彻尾、掉进钱眼里的无赖!爷爷当年到底给自己订了个什么玩意儿?!

然而,就在苏晚秋满心愤懑,张道玄忙着调配他那可疑的“药水”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林薇薇坐下后,宽大卫衣的领口微微滑落,在她后颈靠近发际线下方一寸的位置,皮肤上,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极淡、仿佛用最细的灰色丝线勾勒出的诡异符文,正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隐没。

那符文形状扭曲,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感,像一只闭合的、充满恶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