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亮

楼下商贩卖喊的声音比林间山鸟的声音还大，掩盖过了闹钟的响铃，从黎明前将我拉出。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先是床边的衣服，随后袭来的是迟钝感的身体。

我爬了起来，如往日一般穿衣，洗漱。看着镜子一片混沌的人影，恍惚许久才反应过来是我，伸手去拿眼镜，戴上，才逐渐看清这个明亮的世界。

卫生间里听不到我洗漱的声音，充斥着厨房的母亲唠叨和煎蛋的“滋滋”声。

我看了看手表，有些许早了，慢慢的洗了个脸，被拉着像补充营养似的吞咽了早餐，肚子先饱了，人却感觉还饿着，摸了摸鼓囊囊的肚子，出门。

走在路上，我随意瞥了一眼这个世界：绿化带里的青草，被挂在树上的鸟笼，拖着垃圾桶走的环卫工，还有被指引着走向目的点的我。

是铁链？还是温室？我走着，看着一切，好像，我也被人牵着走了，但我依旧未曾能找到牵着绳索的另一头是谁。

就这样向着公司走着，世界仿佛只有我一人，前方的路形成了一条我必须踏上的独木桥，沿着独木桥上走，周边都像是吃人不翻浪的波涛。

到了目的点，刷脸，放下公文包，开机，看着传输来的文件和要求，我暗自问自己：如果不做，会发生什么？一转念，脑子里浮现出上个实习生扔掉工作牌大喊着“狗屁工作”然后被光速扫地出门，我把手放在了键盘上，粘贴，复制。

手不断敲击着，刺眼的电脑屏光让我的眼不由得眯起，窗外电线上的麻雀难听的叫唤着，我将窗子关上，仿佛这样就隔绝了干扰。

一潭死水似的办公间，让我不由得想起来年少时也曾在坐在类似环境里的我，那时的我书堆得比自己坐着还高，挥舞着手上的笔，用大人的话语“熬过去就好了”来激励自己，觉得以后的日子熠熠生辉。

现在的我，电脑比自己坐着还高，虽依旧如年少时般“熬过去就好了”这番话语来麻痹自己，但却觉得未来遥遥无期。

一转眼，太阳高照，蝉鸣不断。我有了短暂的歇息，惬意的吃着员工餐，刷着视频。

“咸鱼梦想家”让我停下了滑动的手指，看见他吃着鸡架泡饭，我点进了主页，看到了那骑着单车，美好风景一览无余的视频。

我用力咀嚼了几口，在下面发着“只不过是摆烂，好吃懒做的人”的评论。

此刻我的嫉妒得到了宣泄，我扬起了笑容，满意的放下手机，继续吃着我的糖油混合物。

睡了个午觉，浑浑噩噩的醒来，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沓文件，我摇了摇头，努力保存清醒，戴上了厚重的镜片，才使这个世界清晰。

翻看，一堆密密麻麻似蚂蚁般的文字涌入眼中，厌恶的皱了皱眉。许久，电脑屏幕上出现了跟文件里一样的蚂蚁。

终于将文件弄完，将蚂蚁般的稿件保存，看向窗外，麻雀早飞回家了，几分羡慕爬上了我的眼。

夕阳西下，温柔的晚霞抚慰着大地。

正收拾东西准备走时，管事却又丢来一沓文件，呵斥着我懒惰的罪行，办公间里一片安静。

管事的背上香奈儿走了，然后办公间里才传出愤愤不平的诉苦声。

入夜，终于搞完了手里的活，同事庆祝着，约着去消费，我看了看手机里爱人的壁纸，摇了摇头，起身，没入这黑夜中。

不知道拐弯抹角的走过了几个巷口，才到了炸鸡店。

一进店，就看到了爱人的联名套餐，我急忙掏出预约的单号，心满意足端走我的限量品。

坐在椅子上，拿着爱人的手办，痴迷的看着，抚摸着爱人的脸庞，傻笑，吃下这全是香精合成品的套餐。

擦嘴，植物油浸湿了纸巾，将手办小心翼翼放在公文包中，起身，再次走进这黑夜。

到了房子前，开门，换下一身灰尘味的衣服，心满意足将手办放入橱柜，起身去冰箱拿出忘记多久买的汽水，猛的一口灌下，刺激着口腔和食道，庆幸自己总算又多在岗一天。

我伸手抚摸着那手办，多么希望他这般的人能够站出来，驱散我糟糕的日子，我也多么希望成为他这样的人，坚强又不屈。

可现实是棒槌，当有不服从和新的尝试，总得“吃亏”。这个“吃亏”逼迫你放下你所不肯松手的信仰，逼迫你整改你那该死的思想。

我不由得好奇，那手办一般的人是否真的纯在？他真的能打破旧守陈规吗？现实中的人，真的能够找到自己所想要的生活吗？

我突然顿住了，我呢？我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不由得苦笑，我好像把自己弄丢了。

走进卫生间，昏昏沉沉的洗漱，最后躺下。

拿起手机，刷着无数的风景视频，不一会就头晕，想着：也许是身体不满于只是眼睛得到了满足吧。将手机充电，把厚厚的镜片摘了下来，才感受到整个世界确切呈现在眼前。

迷糊的视线让听力变得敏感，烧烤店嘈杂的声音传入耳膜，愤怒的拿起手机无能的投诉着物业，听着窗外仍然依旧响彻的杂音陷入悲感。

我也好想跑下楼去，大声呵斥他们一顿，呵斥他们的自私的利己；或者找来记者曝光他们，让他们明白，这世界不只只有他一人在活着。

但最终还是悄悄把窗子关上，我做不到像手办剧情一般的站出来，呵斥世间险恶。我抬眼，在窗子的反光上，看到了黑漆漆，却清晰显示着我的狼狈的自己。

躺会床上，感受到被子的柔软，拉过将自己盖上，没由来的安全感席卷而来，我深呼了一口气，将自己美好的期望寄托在明天。

就像小时候那样，不开心我就藏回被子里，支棱起一个小帐篷，就像我心灵的港湾一样，我可以肆意在里面哭，在里面幻想，在里面发泄自己可怜而不敢宣泄的情绪。

闭上眼，翻来覆去许久，身体抵不住劳累，终于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