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每一寸空间都照得惨白刺眼。
齐岳坐在特制的金属椅上，手腕被电磁镣铐锁住。这种镣铐会根据囚犯的肌肉电流自动调整束缚力度——表面上看只是普通的金属环，内部却布满了纳米级的传感器。镣铐连接着地板下的超导线圈，能产生足以让成年大象瞬间麻痹的电流。
但他关心的不是这个。
他的目光穿透单向玻璃，落在观察室里的叶文洁身上。八十二岁的老妇人站得笔直，白发如雪，脸上的每道皱纹都像是用刻刀雕出来的，深且冷峻。她身后站着三个穿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正紧张地监控着脑波仪的数据。
“齐致远。“叶文洁的声音通过隐藏式扬声器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轻微失真，“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实验体437号'？“
齐岳微微后仰，让椅背承受身体的重量。这具肉身还很虚弱，灵力只恢复了不到一成。但足够了。
“名字只是代号。“他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音，“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叶文洁的右手无名指轻轻敲击着控制台，节奏精确得像原子钟。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齐岳捕捉到了——在原主的记忆里，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哦？“她终于开口，声音里的温度又降了十度，“说说看。“
齐岳抬起被束缚的双手，指尖轻轻相触。一缕淡蓝色的幽光在指缝间流转，像是被困住的闪电，在皮肤表面跳跃出拓扑学图案。
“主。“他轻声说，同时控制幽光组成三体星系的运行模型，“你们想见'主'。“
监控屏幕前，年轻的操作员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叶老师，他的脑波频率在突变！正在接近第12号实验记录的模式！“
数据瀑布般在屏幕上滚动：
α波振幅激增300%
θ波相干性突破理论阈值
γ波振荡出现量子纠缠特征
叶文洁没有回头。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齐岳指尖那团幽蓝能量上——那是ETO耗费二十年都未能稳定控制的“幽能“，此刻却在一个死而复生的实验体手中温顺得如同家猫。
“继续监测。“她下令，同时按下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
天花板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一台环形仪器缓缓降下。它看起来像是核磁共振机的缩小版，但外环上布满了诡异的红色晶体——齐岳从原主记忆里认出，这是ETO逆向研发的“量子共鸣扫描仪“，用来检测“主“的通讯信号。
“证明给我看。“叶文洁的声音像冰刀，“证明你能连接'主'。“
齐岳闭上眼睛。灵力沿着经脉流动，在丹田处与体内残留的幽能交汇。两种能量碰撞的瞬间，他的视网膜上闪过一串数据流——那是原主记忆中，三体星系的天体运行参数。
“半人马座α星，三颗太阳。“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机械般精确，每个音节都像是从声带直接振动空气产生，完全跳过了正常的发声过程，“当前轨道为：特洛伊三体运动模式第47变种，引力扰动系数1.33，预计下一个乱纪元将在83个地球日后开始。“
监控室里炸开了锅。
“不可能！“一个秃顶的物理学家猛地站起来，打翻了咖啡杯，“这个精度的预测需要至少十个智子的实时算力！“
叶文洁抬手示意安静。她的指关节泛白，暴露出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继续。“她说。
齐岳嘴角微扬。他手中的幽蓝能量突然暴涨，在空中勾勒出三颗恒星的运动轨迹，每条轨道都闪烁着不同的数学符号：拉格朗日点标记、混沌方程、熵增曲线......
“但你们真正关心的不是这个。“他直视单向玻璃，幽光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一个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而是这个——“
监听室里，一直沉默的1379号突然站起，人造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他在反向解析智子结构！“1379号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立即终止实——“
太迟了。
齐岳的灵力已经侵入量子扫描仪的量子核心。这台本该接收三体文明信号的设备，此刻变成了他的能量放大器。
整个审讯室的灯光开始疯狂频闪，亮度忽明忽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电能。空气中浮现出细小的静电火花，在齐岳周围形成一圈淡紫色的光晕。
“其实我很好奇。“他的声音在电流杂音中显得格外清晰，“当三体人看到这个时，会作何感想？“
他猛地握拳。
“砰！“
扫描仪没有发生物理爆炸，但它的量子核心突然坍缩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微型黑洞——一个针尖大小的绝对黑暗，连光线都无法逃逸。这个奇点维持了不到0.3秒就蒸发了，释放出的霍金辐射在空气中留下淡紫色的轨迹，像一道转瞬即逝的剑痕。
电磁镣铐“咔嗒“一声解锁，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当全副武装的警卫冲进来时，只看到齐岳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指尖转着一枚从扫描仪残骸里取出的量子芯片。芯片表面刻着三体文字，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告诉'主'。“他把芯片弹向单向玻璃，芯片在半空中突然自燃，化作一团蓝色火焰，“地球有位客人，想和他们聊聊......归零者的事。“
叶文洁的脸色第一次变了。她脸上那些刀刻般的皱纹突然变得鲜活，像是被注入了某种久违的情绪。
一小时后，齐岳被带到了红岸基地遗址。
夕阳西沉，给废弃的巨大雷达阵列镀上一层血色。叶文洁站在当年按下发射键的位置，背影像是融进了那段尘封的历史。风吹动她的白发，像是扬起一面残破的旗帜。
“你不是齐致远。“她没有回头，声音混在风里，“也不是'主'的使者。“
齐岳站在三米外，夜风掀起他单薄的实验服。左手无名指上的紫雾戒微微发烫，正贪婪地吸收着红岸遗址残留的微波辐射——这些四十年前的信号余晖，正在被转化为精纯的灵力。
“我是幸存者。“他说，目光扫过锈蚀的仪表盘和斑驳的水泥墙，“就像你一样。“
叶文洁突然转身，苍老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像是深井里突然投入了一颗石子。
“证明你值得信任。“她从大衣口袋掏出一把老式信号枪——1979年的制式装备，枪身上的编号已经被磨得模糊不清，“用你的方式。“
齐岳接过枪，在手里掂了掂。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修仙界的某些法器。他拉开弹仓检查，里面只有一发信号弹，弹壳上刻着日期：1979年10月21日。
他没有对准天空，而是缓缓抬起手，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你——“叶文洁的冷静面具终于出现裂痕。
枪响了。
在扣动扳机的瞬间，灵力包裹弹头形成缓冲层，幽能则临时改变了颅骨的量子隧穿概率。信号弹在皮肤表面撞成齑粉，而他的笑容丝毫未变，只有太阳穴处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蓝光。
“现在，“他抛回信号枪，弹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们可以谈谈怎么拯救两个文明了。“
远处，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在齐岳的灵视中，那颗星星周围缠绕着不正常的引力波纹——那是智子在地球轨道展开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