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新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顾岩的分析，恰恰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隐忧。
保证金下调！
正是他预案中最坏的情况之一。
若真如顾岩所料……后果不堪设想。
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内心天人交战。
信这个年轻人？
他分析得句句在理，但万一只是危言耸听呢？
不信？
一旦成真，自己毕生心血岂不是要全砸进去，输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巨大的风险让他犹豫不决。
顾岩看出了他的挣扎，语气缓和下来。
“张总，信与不信，全在您一念之间。我并非要拦着您，只是建议……不要把所有筹码，都押在一个方向，尤其这张赌桌还可能面临规则突变。”
他目光坦荡，语气也多了几分恳切：“您要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妨先在周一平掉仓位，就静等下周三，也就是10月14号。到时，如果交易所没任何动静，您再全力做空也不迟。”
略作停顿，他补充道：“给自己留几天观察的余地，总归是稳妥些。”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敲醒了被贪婪冲昏头脑的张志新。
风险控制！
留有余地！
这曾是他在波谲云诡的市场里，安身立命的铁律。
怎么随着资本越积越多，反倒几乎抛到了脑后？
看来还是这些年路走得太顺，竟忘了这条路上原本遍地是钉子，稍不留意就会扎出血来。
“呼——”
张志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胸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看向顾岩的目光里，翻涌着太多情绪。
有死里逃生般的感激。
有被点醒时的震撼。
有对这份洞察力的由衷钦佩。
更藏着一丝后怕……
他绕过宽大的书桌，走到顾岩面前，郑重地伸出右手。
“顾老弟，金玉良言，字字千金！张某……受教了。”
顾岩也跟着起身，伸手与他用力一握，“张总客气了。说到底，还是您有清醒的认知，又有容人的胸襟。否则，我说出来也只是白费唇舌。”
“老弟，你这可就过谦了。”
张志新望着顾岩，心里顿时涌起惺惺相惜之感，语气也变得格外真挚，“若下周三，保证金当真下调……你不光是救了我张志坚一人，更是救了我身后一帮兄弟的身家性命啊！”
紧接着，他抛出一个惊人决定。
“到时候，我愿奉上一百万现金，聊表谢意。请你一定笑纳。”
面对这百万重诺，顾岩没有虚伪的推辞，而是坦然接受。
“好！张总快人快语！那我们……就等下周见分晓。”
“好，一言为定。”
两人再次重重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
待顾岩与苏晴离开。
张志新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郑市的繁华景象。
他手中端着的茶杯早已凉透，却浑然不觉。
“顾岩……顾岩……”
这个名字在他心中反复碾磨。
一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竟有如此敏锐的金融嗅觉、洞悉人心的睿智、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
更可怕的是那份从容与自信，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张志新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有庆幸、有震撼、有忌惮、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个叫顾岩的年轻人，怕是要在豫省的金融市场，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摇头感叹，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经过这次会面，他已在心里给顾岩定了性。
这是个值得以诚相待的潜在盟友。
另一边。
苏晴打着方向盘驶出酒店地库，余光扫过顾岩指间把玩的烫金名片，红唇微微上扬。
“看这样子，你和那位张总聊得不错？”
“嗯，还行。”
“那人看着很不简单，你跟他打交道，可得多留个心眼。”
“放心，我心里有数。”
顾岩说着，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坏笑，“好了，正事办完，该回去试睡衣了……”
“顾岩！我真没看出来，你……你竟然……”
苏晴的脸颊“腾”地红透，连忙别过脸去，后半句“这么不正经”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觉得耳根都在发烫。
顾岩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放在档把上的手背。
“好了，安心开车。”
“……”
苏晴一阵无语，羞恼里，竟还隐隐有些期待。
下一秒。
她轻轻一踩油门，车子稳稳汇入车流，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
试睡衣的时光总是十分短暂。
转眼便到了紧张的周一。
苏晴被闹钟硬生生拽了起来，浑身软得像没了骨头。
她强打着精神，把车开到银河期货楼下，偏头看向副驾的顾岩。
“到了。”
“嗯，开慢点。”
顾岩俯身，轻轻吻上她的红唇，眼底带着温存的笑意。
这一吻像根引线，瞬间点燃了苏晴昨晚的记忆。
那些被顾岩“支配”的片段，跟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转个不停。
她耳根霎时烧得滚烫，下意识揉了揉发酸的大腿，嗔怪地白他一眼。
“都怪你，昨天非要……害的我早上起都起不来。”
“嗯嗯，怪我。”
顾岩笑着下了车，临了还补了一句，“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穿那件蕾丝吊带。”
“顾岩，你……”
苏晴脸颊绯红，连忙转移话题，“好了，不和你说了，再待下去我就要迟到了，先走了！”
话落，她迅速踩下油门，车子几乎是逃也似地蹿了出去。
顾岩望着车尾扬起的沙尘，微笑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交易大厅。
此时尚未开盘。
但大屏上各种技术指标的预演线条，已经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
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静静等待着9点30分的到来。
“当——”
开盘的钟声划破大厅，瞬间被键盘的密集敲击声、电话里的急促指令、交易员的喊单声彻底淹没。
GN903低开于 2440点！
在周末跌停的阴影下，前五分钟直接成了恐慌盘集中释放的时间。
只见卖盘如潮水般砸出，价格直线下探至 2436。
顾岩静坐角落，眼神如古井深潭。
他心知肚明。
此刻的下跌，只是惯性下冲，张志新还尚未平仓。
而他一旦出手，哪怕那个乔六爷按兵不动，单是空头回补的力量，价格也必然会被迅速拉起，形成“空杀空”的局面。
时机稍纵即逝。
顾岩毫不迟疑，霍然起身，几步跨到交易柜台前。
利落填好平仓单后，迅速递向柜台。
“GN903，115手空单，市价平仓！”
柜台后，仍是上周那位老交易员。
他接过单子，忍不住提醒。
“小老弟，不是我多嘴！”
他指了指屏幕上不断下探的价格，“现在这架势，空头明显占优，看这量能，今天再砸个几十点都有可能，您这就平了？不再等等？”
顾岩理解对方的善意，淡淡一笑。
“谢谢您提醒。不过，我还是觉得落袋为安比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