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市场是个好东西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收回右手。那股强行灌入的、属于城堡本身的灰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手臂如同被万吨巨轮碾压过的剧痛和空虚感。手背上的烙印光芒也迅速黯淡，但那个荆棘天平与“壹”字的印记，却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深邃，仿佛真的汲取了某种力量，变得更加凝实。烙印边缘，甚至隐隐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如同古老岩石纹理般的灰黄色纹路。

烙印视野中，疯狂刷新的数据流终于平缓了一些：

【核心指令：紧急避险（部分完成）】

【城堡结构损毁度：87%…稳定…】

【地下封印目标（WS-001-α）活动等级：压制（不稳定）…持续监测…】

【领主状态：精神力严重透支…肉体损伤（右臂）…烙印融合度：+3.7%…】

【强制征调能量结算：黑岩公爵（重度反噬/濒危）…其他股东（中度精神震荡/魔力枯竭）…】

融合度？烙印和城堡意志融合了？刚才那道灰黄能量……

“是‘地脉契约’……”艾莉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打破了死寂。她看着我的手背，目光复杂，“维斯特家族先祖与这片土地深层意志签订的古老盟约……我以为早已失传……没想到……”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如同死狗般瘫在地上的黑岩公爵，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他用自己的命，替你激活了它最后的守护之力。”

地脉契约？先祖盟约？我低头看着手背上那多出的岩石纹理，感受着烙印深处多出的一丝沉重、亘古的意志残留。刚才那并非我的力量，而是这片土地本身的意志，借我的手，抹除了试图毁灭它的攻击者！

“咳咳……”地上的黑岩公爵又咳出一大口血沫，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里面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无尽的恐惧，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指向我，“怪……怪物……你……你和地下的……都是……魔鬼……”

就在这时——

“报……报告！领主大人！不好了！”一个惊恐到变调的声音，伴随着踉跄的脚步声，从被撞碎的门洞外传来。

一个浑身是血和尘土、穿着破烂皮甲的城堡卫兵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他一眼看到书房内的惨状——崩塌的屋顶、瘫死的公爵、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我和艾莉森——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但还是用尽力气嘶喊出来：

“城堡……城堡外面！黑岩公爵的私兵！还有……还有铁砧商会的武装护卫队！他们……他们把城堡围死了！领……领民被他们驱赶着……朝……朝着城堡来了！他们喊……喊……”

卫兵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颤抖，几乎不成调：

“他们说……维斯特伯爵召唤了地下的魔鬼！要把所有人都献祭掉！要……要烧死魔鬼！烧死领主！烧死城堡里所有的人！”

卫兵那破锣嗓子喊出的“烧死魔鬼！烧死领主！”，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书房内紧绷到极致的空气里。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愚昧的疯狂和冰冷的杀意，穿透了远处地底怪物沉闷的撞击声，穿透了黑岩公爵濒死的喘息。

城堡外，被煽动的暴民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恐惧和毁灭的欲望，正汹涌而来！而内里，是即将挣脱枷锁的远古凶物！

内忧外患，绝杀之局！

“呵……呵呵……”瘫在墙角的黑岩公爵，喉咙里挤出破碎而怨毒的笑声，仅存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是混合着快意和绝望的疯狂，“听……听到了吗？小杂种……你……你和你唤醒的魔鬼……都得……死……死得……比我惨……一万倍……”

艾莉森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紫色的眼眸扫过破碎的门外，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石壁，看到城堡外那黑压压的、被煽动的人群，以及隐藏在人群后方的、属于铁砧商会和黑岩残部的冰冷刀锋。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抚过手腕上的星钻手镯，空间传送的光芒再次明灭不定。星辉家族的大小姐，不可能陪葬在这片注定沉没的废墟里！

就在这时——

烙印视野中，疯狂刷新的数据流陡然停滞！一个冰冷、高效、仿佛剥离了一切情感的提示框，强制弹出，占据了整个意识：

【核心资产（灰石堡）即将遭受毁灭性冲击（物理/精神层面）】

【领主直属领民（城堡外）存活率：< 30%…持续下降…】

【外部冲击源：恐慌性暴民（受外部势力操控）】

【内部威胁源：地下封印目标（WS-001-α）活动等级：突破临界点！】

【综合威胁评估：领地核心价值即将归零！领主生存概率：< 5%…】

【执行最高优先级预案：核心资产价值保全及领主生存延续】

【方案检索…匹配最优解：风险转移与价值再分配（强制清算模式）】

【确认执行？ Y/N】

强制清算？！

前世的金融记忆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贯通！在绝境中，当核心资产即将归零，唯一能保全残值、甚至可能绝地翻盘的手段，就是——破产清算重组！将所有的风险、债务、乃至即将爆发的灾难本身，打包、切割、重新定价，抛给市场！让“市场”（在这里，就是外面那些贪婪的秃鹫和被煽动的暴民）来消化这枚致命的炸弹！

一个疯狂到极点、却又冰冷算计到骨髓的计划，瞬间在我脑中成型！

“艾莉森！”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目光如炬，死死锁住她，“想拿到‘修改器’接口？想分地下的蛋糕？就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

艾莉森传送的动作猛地一滞，紫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和挣扎：“你……”

“没时间了！”我厉声打断，指向门外那越来越近的、如同海啸般的喧嚣，“外面那群蠢货，还有躲在他们背后的豺狼，他们不是想要‘魔鬼’吗？不是想要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吗？好！我给他们！统统打包给他们！”

我的右手，那只刚刚被“地脉契约”力量灌注过、烙印着荆棘天平与岩石纹理的手，猛地再次按在布满灰尘和裂纹的书桌表面！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不顾灵魂撕裂般的剧痛，疯狂灌入灼热的烙印！

“以维斯特之名！以第一股东权柄！宣告——”

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红光芒！这一次，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充满了冰冷的、程序化的、如同法庭最终宣判般的绝对意志！目标：整个维斯特伯爵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