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铜也自闭

“跳！”

邵琛一声低吼，手指狠狠戳在手机屏幕上，几乎要把那层薄薄的钢化膜戳出个洞来。屏幕里，“小嘿想吃百香果”这个顶着个傻乎乎名字的游戏角色，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运输机里粗暴地扔了出去，呼啸着撕开云层，朝着下方那片标志性的钢铁丛林——G港集装箱区直直俯冲。

风噪声灌满耳机，视野急速拉近，灰蓝色的集装箱堆叠成一片冰冷的迷宫。邵琛心脏也跟着下坠的视角砰砰直跳，肾上腺素在血管里乱窜，每次开局都跟第一次似的，又菜又爱玩，主打一个上头。

“G港！钢枪圣地！怂包别来！”公共频道里一个破锣嗓子还在嚷嚷，很快被淹没在飞机引擎的轰鸣里。

邵琛没搭理，全神贯注盯着屏幕，手指在虚拟方向轮盘上微微调整。目标明确：那片堆叠得最高、最复杂的集装箱区域边缘。人不能太莽，也不能太苟，边缘地带，富贵险中求！

高度表急速归零。角色“啪”地一声砸在冰冷的集装箱顶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邵琛手速爆发，拇指在屏幕上划出残影，控制着角色一个翻滚卸力，稳稳落地。落地瞬间，耳机里立刻传来四面八方密集的脚步声，如同骤雨敲打铁皮屋顶，还有远处零星爆发的枪响，噼里啪啦像在炒豆子。

“我靠！下饺子呢！”邵琛嘀咕一声，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他操控角色沿着集装箱狭窄的过道矮身疾跑，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屏幕上，雷达般扫视着每一个可能刷新物资的角落。

跑过两个拐角，空荡荡的，只有冷冰冰的铁锈味儿（脑补的）。第三个转角，一抹熟悉的灰黑色金属光泽终于闯入视野——静静躺在一个集装箱门缝阴影里的，是一把UMP45冲锋枪，旁边还散落着孤零零的30发9毫米子弹。

“有了！”邵琛心头一喜，像沙漠里快渴死的人见到绿洲，几乎是扑过去点击拾取。角色弯腰的动作刚做到一半，冰冷的枪械模型刚出现在角色虚拟的“手”上，屏幕上方的视野猛地一暗！

一个巨大的、覆盖着迷彩涂装的阴影，毫无征兆地填满了他的屏幕！

就在正前方，一个集装箱敞开的门洞里，一个彪形大汉正弯着腰，手里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最扎眼的，是那顶反射着冰冷天光的“三级头”！像一顶死亡王冠，宣告着对方血量的厚实和装备的碾压。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邵琛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只剩下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尖锐耳鸣。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和求生的本能，猛地滑动屏幕，试图抬枪口瞄准那个近在咫尺的巨大威胁。

可手指根本不听使唤！

那个三级头猛男的反应快得像鬼魅。邵琛的枪口刚抬起不到十度，对方高大的身影瞬间矮了下去！不是蹲下，是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倒，以一种近乎贴地的滑跪姿态，身体与地面平行，只有枪口稳稳地指向前方。

拜佛枪法！

这个在高手集锦里才能看到的、代表极近距离快速反应和精准压枪的操作，此刻活生生出现在邵琛面前。他甚至能看清对方角色头盔下那双冷漠的、没有感情的眼睛（再次脑补）。

“哒哒哒哒哒——！”

UZI冲锋枪特有的、如同撕裂布匹般的狂暴枪声瞬间在耳机里炸开！密集得几乎没有间隔的火舌从对方枪口喷涌而出，子弹组成的灼热钢鞭，狠狠抽向邵琛的角色。

邵琛的魂都快吓飞了。他拼命想控制准星压住对方，可手指抖得跟帕金森晚期一样，那小小的红色准星在对方滑跪的身影上疯狂跳跃、抽搐，就是粘不住！子弹呼啸着从他角色身体两侧、头顶、脚边擦过，打在后面的集装箱铁皮上，溅起一连串刺眼的火星和“叮叮当当”的脆响。

人体描边！描得那叫一个精准！描得那叫一个艺术！

“噗嗤！”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邵琛的角色身体猛地一震，血花从肩胛处爆开一小团红色特效。血量肉眼可见地掉了一截。

“啊——！”邵琛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住脖子般的惨叫，什么瞄准，什么反击，全丢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滚烫的念头：跑！有多远跑多远！

他拇指在方向轮盘上死命向后一划拉，角色以一个极其狼狈、连滚带爬的姿势，猛地向后窜去，一头撞进旁边两个集装箱挤压形成的一条狭窄缝隙里。这里空间仅容一人侧身，光线昏暗，暂时隔绝了那夺命的枪火。

背靠着冰冷的虚拟铁壁，邵琛剧烈地喘着粗气，仿佛刚才那几秒钟的生死时速耗尽了他所有的氧气。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左下角，自己角色的血条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一小半，鲜红的警示色刺得他眼睛疼。心跳声在耳膜里咚咚作响，盖过了远处稀疏的枪声。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丝丝，还没来得及成型，一种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心跳声掩盖的声音，透过耳机，异常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叮…叮啷啷…”

清脆，冰冷，带着金属特有的滚动质感。

邵琛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抬起头，视线死死锁定在狭窄缝隙入口处的地面上。

一颗圆滚滚、绿油油的东西，像一颗不怀好意的保龄球，正慢悠悠地、带着一种戏谑的从容，滚过入口处的光线分割线，精准无比地停在了他角色的脚边。

破片手榴弹！

引信燃烧的细微“嘶嘶”声，此刻在他耳中无异于地狱的丧钟！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邵琛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荒谬而放大，死死盯着屏幕里那颗静静躺在角色脚边的“小绿苹果”。大脑一片空白，连咒骂都忘了。那“嘶嘶”的声音，像是毒蛇吐信，冰冷地缠绕上他的神经。

下一秒，手机屏幕骤然被一片刺眼欲盲的、纯粹的白光吞噬！巨大的爆炸声浪透过耳机狠狠灌入耳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连带着手里的手机都仿佛在震动。屏幕剧烈地摇晃、抖动，视野一片模糊混乱。

白光散去，屏幕中央，一个硕大的、鲜红的提示框弹了出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您已被‘伏地魔本魔’使用破片手榴弹淘汰】

淘汰！淘汰！淘汰！

那鲜红的字体，每一个笔划都像是在嘲笑他刚才那番狼狈的挣扎和可笑的“人体描边艺术”。

一股滚烫的、混合着羞愤、憋屈和被戏耍的暴怒，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岩浆，猛地从邵琛的胸腔深处直冲头顶！所有的理智、克制，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

“我——操——！！！”

一声撕心裂肺、饱含着无尽悲愤和憋屈的怒吼，猛地从他喉咙里炸开，响彻整个房间，连窗户玻璃似乎都跟着嗡嗡共鸣。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眼睛瞬间充血变红。手臂肌肉贲张，高高扬起，五指死死攥着那部刚刚见证了他“落地成盒”全程的、无辜的手机——那部才买了三个月、贴了最贵的钢化膜、套着最喜欢的动漫角色手机壳的手机——带着一股子同归于尽的狠劲儿，朝着前方那张柔软、无辜的沙发靠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手机撞在富有弹性的沙发靠垫上，高高弹起，又无力地落回垫子中央，屏幕朝下，像只被拍扁的乌龟。

邵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着沙发上那装死的手机。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猛地仰起头，对着天花板，发出了一声穿透力更强、怨念更深的控诉：

“这！游！戏！体！验！感！极！差——！！！”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对这个充满老六（LYB）和恶意世界的血泪控诉。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荒诞的悲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