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纷落如雨,青珞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她看着那个从树门中走出的女子,喉咙发紧,九条尾巴僵直地垂在身后。三百年的思念与疑问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涂山明月——她的生母,传说中早已死去的上一代天狐——就站在三步之外,金色的眼眸中盈满泪水。
“青珞...“明月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女儿面颊时停住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跨越三百年的歉疚与思念。一滴金色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青珞下意识后退半步,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理智告诉她这就是母亲,但情感上却难以立刻接受——毕竟她从小以为自己是涂山白芷的女儿,为父母的死伤心了三百年。
“您...还活着?“她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那当年被押回天域处死的是...“
“是我的化身。“明月轻声解释,“白芷带着你离开后,我分出一半神魂化作假身随玄翊返回天域。真身则藏在此处,等待天印重组之日。“
青珞转向玄翊,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单膝跪地,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的姿态恭敬却疏离,与之前在湖边的亲密保护判若两人。
“玄翊长老不必多礼。“明月的语气突然变得公事公办,“当年约定已经完成,你已不欠涂山什么。“
玄翊抬起头,金眸中闪过一丝痛楚:“殿下,我...“
“母亲!“青珞突然打断他们,声音因激动而尖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所有人都瞒着我?为什么您宁愿假死也不与我相认?“
明月眼中的金光黯淡了一瞬。她挥袖轻拂,樱花树下出现一张石桌和三把石椅:“坐下说吧,这个故事太长...“
三人落座后,明月指尖凝聚一点金光,在空中绘出立体影像:宏伟的天域城池,无数背生羽翼的修士,还有高耸入云的审判之塔。
“三百年前,天域爆发内乱。冥君——也就是我的叔父玄冥——勾结魔族,企图推翻我父亲玄昊的统治。“影像中浮现一个阴鸷的六翼男子,“他们计划用天印打开归墟之门,释放被封印的混沌魔神。“
青珞看到影像中的玄翊身着执法长老服饰,正率领金翼卫追捕一群叛逆。其中一个画面让她心头一紧——玄翊的剑刺穿了一个九尾女子的胸口,但那女子脸上却带着释然的微笑。
“那是...“
“我的假身。“明月平静地说,“玄翊奉命追查叛逆下落,发现他们藏匿在涂山。为免牵连全族,我主动现身。临行前,我将刚满月的你托付给白芷,并分出半数天狐血脉封印在天狐镜中。“
影像变换,显示出天域审判的场景。假明月被判处极刑,但在行刑前夜,玄翊偷偷潜入大牢...
“他冒死带来我父亲的手谕和半块天印碎片。“明月看向玄翊的眼神柔和了些,“原来父亲早已察觉叔父的阴谋,故意设局引蛇出洞。我的'处决'也是计划一部分,为了让叔父放松警惕。“
玄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但我没能保护好天印碎片。返回下界途中遭遇伏击,碎片一分为二。一半随我坠入涂山禁地,另一半被冥君夺走。“
青珞消化着这些信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您为什么一直不现身?为什么要让我以为您已经...“
“因为天狐血脉。“明月轻抚女儿眉心的月痕,“完整的天狐之力太过强大,未成年狐妖无法承受。我必须等待你自然成长到能够驾驭它的时候。“
她伸手一招,樱花树上的几片花瓣飞入掌心,化作一面小巧的铜镜:“这是子镜,与天狐镜本是一体。当你触碰母镜时,我便感知到封印已解,这才现身相见。“
青珞接过铜镜,镜面映出她的面容——那双原本琥珀色的眼睛,现在隐约流转着与母亲相同的金芒。
“那我养父母的死...“
明月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这正是我要警告你们的。白芷夫妇不是死于边境冲突,而是被涂山烈设计杀害。他早已投靠冥君,一直在寻找天印碎片的下落。“
玄翊猛地站起身:“涂山烈知道明月谷的位置吗?“
“暂时不知。但我感应到冥君已经集齐三枚碎片,只差玄翊体内这半块了。“明月忧虑地看向谷口方向,“更糟的是,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控制了部分天族遗民,组建了那支死亡军团。“
青珞想起湖底那些覆盖着金色结晶的骸骨,胃部一阵绞痛:“那些骷髅...是死去的天族?“
“是被污染的天族。“玄翊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冥君用归墟魔气侵蚀他们的尸骨,将昔日同胞变成杀戮工具。“
明月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金血。青珞这才注意到母亲的脸色异常苍白,身形也有些虚幻。
“母亲!您怎么了?“
“无妨。“明月擦去血迹,“维持这个结界消耗太大。我本就是一缕残魂,依靠明月樱的力量才苟活至今。“
残魂?青珞如遭雷击。她伸手去抓母亲的手腕,却直接穿了过去——明月的身体没有实体!
“您...不是真身?“
“我的真身早已在天域陨落。“明月温柔地解释,“现在你看到的,只是封印在樱花树中的一缕神识。为的就是今日能将一切告诉你,并完成最后的传承。“
她站起身,衣裙无风自动:“青珞,跪下。“
青珞依言跪在母亲面前。明月将手虚按在她头顶,开始吟诵古老咒文。樱花树剧烈摇晃,无数花瓣汇聚成漩涡,将母女二人包裹其中。
“以吾涂山明月之名,引九天星辉为证。“明月的声音变得空灵悠远,“今日将天狐血脉与涂山族运,尽付吾女青珞。“
青珞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天灵盖灌入,流向四肢百骸。眉心的月痕灼热得像是要燃烧起来,背后的九条尾巴不受控制地完全展开,每一条都镀上了金边。
最神奇的是,她体内原本分离的两股力量——银白的狐族灵力和赤金的天狐之力——开始水乳交融,形成一种全新的、更为强大的能量。
传承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当最后一片樱花落下时,明月的身体已经透明如雾。
“记住,青珞。“她的声音开始飘散,“天狐之力不是用来杀戮的。它的真谛是——“
话未说完,明月谷突然地动山摇!谷口的结界泛起不祥的血色波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猛烈撞击。
玄翊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三对虚幻的金色羽翼在背后展开:“冥君找到我们了!“
明月残魂的脸色大变:“不可能!除非...“
她猛地看向青珞:“你们来时可曾被种下追踪印记?“
青珞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羽毛纹路:“除了这个。这是玄翊昏迷时出现在我手上的。“
明月只看了一眼就面色惨白:“不是追踪印记...是血契反噬!冥君通过玄翊的血脉感应找到了这里!“
玄翊如遭雷击:“我的错...我早该想到...“
“没时间自责了。“明月残魂开始急速消散,“青珞,记住:找到天域之门,用完整的天印唤醒沉睡的守护者。只有他能阻止冥君...“
“母亲!“青珞想抓住她,却只握住一把飘散的金光,“不要走!“
明月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最后的叮嘱如同微风拂过耳畔:“樱花树下...有我留给你的...礼物...“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在夜风中。与此同时,谷口的结界轰然破碎,露出外面黑压压的骷髅大军。为首的正是那条由金色骸骨组成的骨龙,头顶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身着黑金长袍,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中,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如血月般森冷。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狰狞的长杖,杖头镶嵌着三枚天印碎片。
“玄翊侄儿,“他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三百年不见,你就是这么迎接叔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