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如墨汁、散发着刺骨甜腥的黑雾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和声响。石室仿佛坠入了九幽深渊，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只剩下那甜腥气味疯狂钻入鼻腔，带来令人窒息的麻痹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闭气！”陆沉舟的厉喝在浓雾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反应快到极致，在蜡丸爆裂的瞬间，玄色袖袍已如铁幕般猛地卷向林芷所在的方向，试图将她护在身后！
然而，那黑雾如同活物，粘稠阴冷，无孔不入。
“唔！”林芷只觉一股冰寒刺骨的麻痹感瞬间从口鼻蔓延至四肢百骸，眼前彻底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软倒。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甜腥的窒息感中剧烈摇曳，濒临熄灭。
就在她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一股滚烫的、带着熟悉松木与铁锈气息的热浪猛地将她包裹！是陆沉舟！他竟在自身难保的绝境下，强行逆转内息，用雄浑的内力排开一部分近身的毒雾，硬生生将她拉入了自己内力撑开的、极其狭小的安全气旋之中！
林芷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近在咫尺的玄色衣襟，以及陆沉舟紧绷的下颌线。他一手死死揽住她，另一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抓向同样被毒雾笼罩、正剧烈呛咳的萧战！
“走！”陆沉舟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强行压制痛苦的嘶哑。他猛地发力，如同负伤的狂龙，携着林芷和萧战，以身体为盾，狠狠撞向石室厚重的铁门！
“轰隆——！”
铁门被沛然巨力撞开，三人如同滚地葫芦般跌入外面稍显清冷的空气中。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
“咳！咳咳咳！”林芷蜷缩在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冰渣，刺得喉咙和胸腔生疼。麻痹感并未完全消退，四肢依旧冰冷僵硬。她艰难地抬起头。
萧战半跪在地，脸色发青，嘴角溢出一缕黑血，显然中毒不轻，正强运内力压制。
而陆沉舟…他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半跪在离门最近的地方，一手撑地，一手死死捂住口鼻，肩膀在剧烈地、无声地耸动。几缕粘稠的、带着诡异甜腥气的黑血，正从他指缝间不断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洇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暗色！
“王…王爷！”萧战目眦欲裂，挣扎着想扑过去。
林芷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那黑血…那甜腥中带着死亡气息的味道…比她自己吸入的浓烈百倍！他替她挡下了最致命的毒雾核心！
“别过来！”陆沉舟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如破锣，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虚弱。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萧战和林芷，眼神深处是强弩之末的锐利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灰败。“毒…烈！封锁…此地！任何人…不得靠近！”他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身体晃了晃，几乎支撑不住。
萧战硬生生止住脚步，虎目含泪，猛地抹去嘴角黑血，嘶声下令：“封锁西院！擅入者格杀勿论！”他带来的暗卫如同幽灵般散开，将整个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王…王爷…”林芷挣扎着想要爬起，手脚却软得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沉舟强撑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向前栽倒！
“王爷——！”萧战肝胆俱裂。
就在陆沉舟即将重重砸落地面之际，一道纤细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扑了过去！
是林芷！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她竟在最后一刻扑到了陆沉舟身侧，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死死顶住了他沉重的上半身，避免了他头颅直接撞地的惨剧。巨大的冲击力让她闷哼一声，喉头涌上腥甜，但她咬紧牙关，硬是撑住了。
“扶…扶他进去！”林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快！地上…太冷！”
萧战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和林芷合力将已经失去意识、浑身冰冷、嘴角不断溢出黑血的陆沉舟小心翼翼地抬进了旁边一间守卫森严、相对干净的耳房。
将陆沉舟安置在铺着厚褥的硬榻上，林芷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她扑到榻边，无视萧战惊疑的目光，颤抖的手指直接搭上了陆沉舟冰冷的手腕。
脉象入手！
刹那间，林芷的脸色比陆沉舟还要惨白！
混乱！狂暴！死寂！
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撕扯，如同三股失控的洪流在狭窄的河道里肆虐！
一股是熟悉的、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寒，深入骨髓，是“蚀骨寒”的本源毒力！一股是狂暴、炽烈、带着毁灭气息的剧毒热流，正是那黑雾的核心！而最后一股，则是陆沉舟自身那雄浑霸道、至刚至阳的内力，此刻正被前两股剧毒疯狂侵蚀、消耗，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更可怕的是，那新侵入的黑雾剧毒，竟像是有生命一般，带着一种诡异的粘滞和腐蚀性，正疯狂地吞噬、同化着“蚀骨寒”的阴寒之力！两股剧毒并非简单叠加，而是在相互吞噬、融合，催生出一种前所未有、更加霸道、更加歹毒的混合毒力！这股新生的毒力如同滚烫的岩浆，正沿着他的经脉疯狂流窜，所过之处，生机寸断！
“噗！”陆沉舟身体猛地一颤，又是一大口黑血喷出，其中甚至夹杂着细微的内脏碎片！他本就苍白的脸上，迅速浮起一层死气沉沉的青黑！
“王爷！”萧战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束手无策。
林芷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她从未见过如此复杂凶险的脉象！这已非寻常医术所能及！蚀骨寒本就深入骨髓，如今又被这霸道的新毒催化、变异…再加上他为了救她和萧战，强行催动内力，更是加速了毒素在全身的爆发！这是真正的死局！
怎么办？怎么办？！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养父的面容在眼前晃动，七星海棠的线索还未明朗，而她承诺要救的人，此刻正因她而命悬一线！巨大的自责和悲痛几乎将她撕裂。
“林姑娘…”萧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沙哑，他看着林芷惨白如纸、失魂落魄的脸，最后一丝希望也在破灭。
“灵嗅…灵嗅！”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划破黑暗的夜空，猛地劈入林芷混乱的脑海！
对！灵嗅！她还有这个！她可以“看”！
顾不上任何解释，林芷猛地俯下身，凑近陆沉舟的唇边、脖颈、以及那不断溢出黑血的胸口。她深深、深深地吸气，仿佛要将那死亡的气息全部吸入肺腑，异能被她不顾一切地催发到极限！
眼前的世界瞬间被剥离，只剩下纯粹的气味维度。
蚀骨寒那深入骨髓的阴冷气息，如同万年玄冰的寒气，丝丝缕缕，缠绕在五脏六腑和骨髓深处。
黑雾剧毒的甜腥狂暴，则像无数条燃烧着毒焰的锁链，蛮横地穿透血肉，与蚀骨寒的寒气疯狂交织、碰撞、融合！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更浓烈、更混乱的毁灭气息。
而在这两股毁灭性的毒力之下，陆沉舟自身那原本如同熔岩般灼热、带着松木与铁锈气息的生机本源，正被毒焰不断焚烧、被寒冰不断冻结，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快要熄灭。
更让林芷浑身冰冷的是，在这两股毒力疯狂融合的核心区域——心脉附近，她“闻”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灵魂都为之震颤的、熟悉的矿物腥气！那正是养父毒血里、赵全毁掉的草纸上、以及青瓷小瓶中都存在的独特气息！这黑雾剧毒，果然与害死养父的毒系出同源！
然而，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感知中，林芷那被逼到极致的“灵嗅”，捕捉到了一线极其微弱的、几乎被狂暴毒力完全掩盖的生机！
那生机…竟然来源于她自己！
一丝极淡、极纯净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温润气息，正从她搭在陆沉舟腕间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渗透进他混乱的脉象之中！那是她之前为了压制自身吸入的少量毒素，本能运转家传心法时，残留在指尖的一丝药性内息！
这丝微弱的药性内息，在陆沉舟体内狂暴的毒力洪流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但它却像是一滴落入滚烫油锅的清水，虽然瞬间被毒焰包裹，却并未立刻湮灭！它顽强地在毒焰的缝隙中穿梭，所过之处，那狂暴的毒焰竟有极其极其微弱的、一丝丝被安抚、被净化的迹象！虽然效果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确确实实存在！
林芷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她的血！她的血里有她长年累月浸润百草、运转心法积累的药性！她的“灵嗅”异能，或许正是源于此！她之前能抵抗部分毒雾，或许不仅仅是运气！她的血…她的血也许能成为这剧毒的克星？至少…能延缓那融合毒力的爆发速度？
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绝望中最后的赌注！
“刀！给我一把干净的刀！快！”林芷猛地抬起头，对着萧战嘶声喊道，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决绝。
萧战被她的眼神震住，虽不明所以，但此刻任何希望都值得抓住。他毫不犹豫地从靴中拔出一柄寒光闪闪、薄如柳叶的匕首，迅速在火折子上燎过消毒，递了过去。
林芷接过匕首，入手冰凉。她没有丝毫犹豫，左手撩起右臂衣袖，露出纤细苍白的手腕。她看着榻上气息越来越微弱、死气越来越浓的陆沉舟，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下一刻，寒光一闪！
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手腕内侧的皮肤！
殷红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只有一种奇异的灼热感从伤口蔓延开。林芷咬紧牙关，将流血的手腕迅速凑到陆沉舟毫无血色的唇边！
“喝下去！陆沉舟！想活命就喝下去！”她几乎是命令般低吼着，另一只手用力捏开他紧咬的牙关。
温热的、带着奇异草木清香的血液，混合着她自身运转心法时凝聚的微弱内息，顺着冰冷的唇缝，艰难地渗入陆沉舟口中。
林芷紧紧盯着他的反应，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秒…两秒…
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林芷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绝望再次攫住她时——
陆沉舟冰冷的、毫无生气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呃…嗬…”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般的吸气声从他喉咙深处溢出！
紧接着，在萧战惊骇的目光中，陆沉舟紧蹙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丝丝！虽然脸色依旧青黑如鬼，嘴角还在溢出黑血，但那股笼罩在他身上、浓得化不开的死气，似乎…似乎真的被冲淡了极其微弱的一丝！
更让林芷心头狂震的是，在她全神贯注的“灵嗅”感知中，那原本狂暴肆虐、疯狂融合的两股剧毒洪流，在触碰到她血液中蕴含的那股奇异温润气息时，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凝滞！融合的速度，似乎被强行拖慢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瞬！
有效！真的有效！
狂喜如同电流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让她虚脱。她不敢怠慢，不顾手腕伤口传来的阵阵虚弱感，更用力地将涌血的伤口压向他的唇齿。
“快！再去找干净的容器接血！”林芷急促地对呆住的萧战喊道，“还有！他体内的蚀骨寒被新毒引动，我需要知道‘蚀骨寒’的药理特性！所有的！王府的医案记录！他平时服用的药方！立刻去取！快！时间不多了！”
萧战被林芷此刻爆发出的、如同医神附体般的决断气势彻底慑服，再无半分迟疑。“是！”他应声如雷，身影如风般冲出耳房。
耳房内，只剩下林芷和榻上生死一线的陆沉舟。她手腕的鲜血依旧在流淌，源源不断地渡入他口中，维持着那微弱的生机平衡。她的脸色因失血而迅速苍白下去，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眼神却亮得惊人，紧紧锁定着陆沉舟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时间在无声的渡血中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萧战带着一身寒气冲了回来，手中捧着一叠厚厚的、散发着陈旧墨香和药味的卷宗，还有一个干净的玉碗。
“林姑娘！医案和药方！”他将卷宗放在林芷手边。
林芷看了一眼玉碗，毫不犹豫地将流血的手腕移开陆沉舟的唇，悬在玉碗上方。温热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入碗中，积起一小汪刺目的鲜红。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强撑着，用染血的左手，急切地翻开了那叠关于“蚀骨寒”的医案记录。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记载着这种奇毒的特性、历任御医束手无策的诊断、以及陆沉舟这些年来尝试过的各种压制方法。
林芷一目十行，灵嗅异能同步运转，那些冰冷的文字仿佛在她脑中化作了具体的药气脉络。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蚀骨寒，至阴至寒，深入骨髓，如附骨之疽，常规药物根本无法根除，只能勉强压制。而陆沉舟这些年服用的药方，核心都是几味极其霸烈的大热之药，以火攻寒，强行压制，虽有效，却如同饮鸩止渴，每一次压制都在更深地损伤他的根本。
“以火攻寒…以火攻寒…”林芷喃喃自语，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药性猛烈的药材名字。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药方末尾一味不起眼的辅药上——冰魄草。
冰魄草？性极寒，常用于调和药性过烈之方，防止伤及心脉。为何会出现在这至刚至阳的压制药方里？而且用量…非常微妙。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疲惫混乱的脑海中炸开！她猛地抓起那碗自己刚接下的、还带着体温的鲜血，凑到鼻端，异能催发到极致！
血液中蕴含的、源于她自身的温润药性气息清晰地呈现出来。但这还不够！她需要更多信息！
“萧统领！”林芷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激动和急切，“王爷平时服用的压制蚀骨寒的汤药，还有没有现成的？或者药渣也行！快！”
萧战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林芷眼中那奇异的光芒，立刻应道：“有！王爷每日都需服药，药房那边肯定有备好的！属下这就去取！”他再次转身冲出。
很快，一碗尚有余温的、色泽深褐、散发着浓郁苦涩药气的汤药被端了过来。
林芷迫不及待地接过药碗，凑近鼻端。异能全力发动！
刹那间，复杂的药气在她“眼”中分解、重构。
主药：赤阳果、龙血竭、地心火莲…霸道无比的大热之药，如同熊熊烈焰，意图焚尽寒毒。
辅药：冰魄草…一缕极其精纯、极其凝练的至寒之气，如同冰线，巧妙地缠绕在那烈焰核心，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既防止烈焰失控焚毁心脉，又似乎在…引导着那股灼热之力，更精准地渗透向蚀骨寒盘踞的骨髓深处？！
引导？！
林芷的心跳骤然失序！她猛地看向自己那碗鲜血！
她的血，蕴含温润中和的药性，能短暂拖慢新毒与蚀骨寒的融合。但若…若将她的血，作为一味特殊的“药引”，加入这压制蚀骨寒的霸道药方之中呢？用她的血，取代或增强那冰魄草的“引导”作用，将药方中那些霸烈的大热药力，更精准、更温和地导向蚀骨寒的核心，同时利用她血液中那奇异的净化之力，去中和、延缓那正在疯狂融合的新生混合毒力？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思路！一个将剧毒、解药、她的异能、甚至陆沉舟自身的药方强行糅合在一起的疯狂赌局！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榻上气息奄奄的陆沉舟。他脸上的青黑之气似乎在她持续渡血后，真的没有再继续加深。但新毒与蚀骨寒融合的进程并未停止，只是被她的血强行拖慢了脚步，如同暂时被冻结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将他彻底吞噬。
没有时间犹豫了！
“萧统领！”林芷的声音因激动和失血而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将这碗药，倒入我的血中！混合！立刻！”她将手中那碗尚有余温的汤药递了过去，另一只手则紧紧护着那半碗自己温热的鲜血。
萧战瞳孔剧震！将王爷救命的药混入人血？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林姑娘！这…这能行吗？”他声音都在发颤。
“不行也得行！这是唯一的希望！快！”林芷厉声喝道，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光芒，“再拖下去，等那两种毒彻底融合，神仙难救！相信我！”
看着林芷惨白却决绝的脸，看着她手腕上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萧战猛地一咬牙！他接过药碗，将深褐色的滚烫药汤，毫不犹豫地倾倒进那半碗鲜红的血液之中！
滋啦——
红与褐瞬间交融！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药香、血腥气和奇异草木清香的气息猛地升腾而起！
林芷屏住呼吸，异能死死锁定着那碗混合液体。在她的感知中，那霸道的热药如同狂暴的火龙，而那温润的灵血则如同坚韧的藤蔓，两者激烈地碰撞、缠绕、融合！一股全新的、带着勃勃生机与强大净化力量的气息，正在这诡异的融合中缓缓诞生！
她不再犹豫，端起那碗温度尚可、颜色诡异的混合药血，小心翼翼地凑到陆沉舟唇边。
“陆沉舟…撑住…”她用尽最后力气，捏开他的牙关，将碗沿抵住他的唇齿，缓缓地、坚定地将这碗承载着所有希望与疯狂的药血，灌了下去。
一碗药血尽数灌下。
林芷脱力般跌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手腕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她死死盯着榻上的陆沉舟，眼睛一眨不敢眨。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
一息…两息…十息…
陆沉舟的身体没有任何动静，依旧冰冷僵硬，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就在林芷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绝望的冰冷再次蔓延四肢百骸时——
“唔…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呛咳声，猛地从陆沉舟喉咙里响起！
紧接着，在萧战狂喜的目光和林芷难以置信的注视下，陆沉舟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随即，那双深潭般、此刻却布满血丝和一丝茫然的眼睛，竟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
虽然眼神涣散，虽然气息依旧微弱，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他醒了！
“王…王爷！”萧战扑到榻边，声音带着哭腔。
林芷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脱力感和失血的眩晕如同巨浪般将她彻底淹没。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飘向黑暗。昏迷前的最后一瞥，她看到陆沉舟那涣散的目光，似乎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向了她滑落的方向。
“萧…战…”陆沉舟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每一个字都耗尽他残存的力气，“查…承平七年…北境军需…所有…经手药…材…记录…尤其是…七星…海棠…”
七星海棠！这个名字如同最后的惊雷，炸响在林芷即将陷入黑暗的意识边缘。
而萧战，在巨大的狂喜之后，听到这个命令，脸色骤然变得无比凝重和肃杀。他猛地抱拳，声音斩钉截铁：“属下遵命！定将当年所有经手药材之人，掘地三尺，查个水落石出！”
石室内的气氛，在陆沉舟艰难的苏醒和这最后的命令下，瞬间从濒死的绝望，转向了肃杀冰冷的追查风暴！而昏迷过去的林芷，手腕上那道为救他而划开的伤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