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煞骨铸基

“引浊煞之气入凡胎？找死！”

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默混乱痛苦的意识。他蜷缩在鬣狗怪温热的尸体旁，身体因体内两股力量的疯狂撕扯而剧烈抽搐，皮肤下的青筋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时而滚烫如烙铁，时而冰冷如寒霜。汗水、血水、泥浆混合在一起，在他赤裸的身体上肆意流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无数把钝刀在切割他的五脏六腑。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被汗水和血污模糊。惨淡的月光勾勒出古树枝桠上那个青灰色的身影——墨陵。对方居高临下，那双鹰隼般的锐利眼眸中，之前的冷漠依旧，但此刻却多了一丝清晰的、如同观察蝼蚁垂死挣扎般的兴趣，以及毫不掩饰的讥诮。

“呃…嗬…”林默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想说话，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只有无尽的痛苦在咆哮。

墨陵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林默剧烈颤抖的身体，尤其是那些在皮肤下疯狂冲突、时而鼓起时而凹陷的“气团”。当他的视线触及林默心口位置，那一点在剧痛混乱中依旧顽强闪烁、与狂暴煞气激烈搏斗的微弱金光时，冰冷的瞳孔骤然一缩！

“咦？”一声极轻的惊疑，几乎被夜风吹散。

那点金光…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堂皇正大的意味，与这蛮荒凶戾的煞气格格不入！更奇特的是，它竟能在如此狂暴的浊煞冲击下顽强护住这凡人的心脉核心，未曾彻底溃散！此子……有些古怪！

墨陵眼中的兴趣瞬间浓烈了几分。他并非善心发作，而是纯粹看到了一个稀奇的、或许有“价值”的……实验品。一个主动引煞入体却未立刻爆体而亡，甚至身怀奇异金光的凡胎！在这劫气渐起的封神前夕，任何一丝变数，都可能成为有用的棋子，哪怕是一枚注定碎裂的弃子。

“想活命？”墨陵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漠然，“看在你这份‘找死’的勇气份上，给你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点微不可察的青芒骤然亮起！并非之前斩杀凶兽的凌厉剑气，而是一种更加凝练、带着奇异韵律的微光。他对着下方痛苦挣扎的林默，隔空遥遥一点！

“咻！”

一点米粒大小、凝练无比的青色光点，如同萤火般瞬间穿越空间，无视林默周身紊乱狂暴的气息，精准无比地射入他的眉心！

轰！

林默只觉得脑海如同被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无数混乱痛苦的嘶吼、煞气冲击的轰鸣瞬间被强行压下！一段极其简短、却蕴含着某种玄奥韵律的古怪音节和几幅简陋到极致、描绘着人体几条主要脉络走向的粗糙图影，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引煞诀！三息之内，记住它！照做！”墨陵的声音如同寒冰利刃，刺入林默混乱的识海，“撑不过去，便化为这黑齿林的一滩脓血吧！”

冰冷！霸道！不容置疑！

死亡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灭了林默所有的混乱思绪，只剩下极致的求生本能！那烙印在脑海中的音节和图影，成了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引…纳…煞…淬…骸…”艰涩拗口的音节在意识中疯狂回响。那几幅简陋的脉络图，如同在体内点亮了几条模糊的路径！

体内，狂暴的浊煞之气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脆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肆意破坏。而那点护体金光则如同忠诚的卫士，死死守住心脉核心，却也只能勉强自保，无力引导。

三息！只有三息！

林默的求生欲在这一刻燃烧到了极致！他忘记了身体的剧痛，忘记了腥臭的血污，忘记了树梢上那个冷漠的旁观者！全部的心神，都疯狂地投入到那烙印的“引煞诀”和脉络图影之中！

“引纳煞气…淬炼骸骨…”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在意识中疯狂嘶吼着那口诀，同时集中所有残存的意念，引导着体内那些狂暴乱窜的浊煞之气，试图按照那简陋图影上描绘的、最基础也是最大胆的一条路径——从胃部（吞噬源头）向下，强行灌入双腿骨骼！

这是最粗糙、最野蛮、也是最痛苦的炼体法门！名为引气，实则是用狂暴的煞气当锤，以自身脆弱的骨骼为砧，进行一场血腥的锻造！

“给我……过来！”林默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

或许是那点护体金光感受到他强烈的求生意志，微微颤动，分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力量，如同引路的微光，猛地撞向一股最为狂暴的煞气洪流！

轰！

仿佛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火星！那股被金光“标记”的煞气洪流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激怒的狂蟒，竟真的被林默那微弱却无比执拗的意念牵引着，带着毁天灭地的凶戾，狠狠冲向他的右腿骨骼！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脆响，从林默体内清晰地传出！

“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林默所有的感知！仿佛整条右腿的骨头被无数柄巨锤同时砸成了齑粉！又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骨髓深处向外穿刺！他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扔进油锅的虾米，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昏死过去！

岩缝口的碎石被他无意识蹬踏的力量踢得飞溅！

树梢上，墨陵冷漠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动容。不是怜悯，而是惊讶于此子意志之坚韧！引煞淬骨，尤其是第一次，其痛苦足以让心志不坚的修士瞬间崩溃！这凡人，竟硬生生扛住了第一波碎骨之痛？

“哼，倒有几分蛮劲。”墨陵低语，目光紧紧锁定林默。

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林默的意识堤坝。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时，一股奇异的暖流，伴随着更加强烈的凶戾煞气，从被“砸碎”的腿骨处猛地滋生出来！

那点护体金光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瞬间缠绕上去！金光与新生煞气激烈碰撞、撕咬、融合……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坚韧感的“新力”，如同初春的嫩芽，硬生生从那破碎的骨屑中挣扎着、野蛮地生长出来！

破碎！重组！新生！

在无法想象的剧痛中，林默的右腿骨骼，正经历着一场血腥而原始的重塑！浊煞之气是毁灭的锤，亦是重铸的焰！护体金光则是那微弱的、维系他不至于彻底魔化崩解的“引子”！

“左腿……给我过来！”尝到了“甜头”——或者说，适应了这种毁灭与新生的剧痛节奏，林默的意识在痛苦深渊中发出更加疯狂的呐喊！

他如法炮制，集中意念，引导着另一股狂暴的煞气洪流，狠狠冲向自己的左腿骨骼！

咔嚓——！

“呃啊——！！！”

又一声令人心悸的骨裂脆响和凄厉惨嚎！林默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左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青紫，皮肤下如同有无数毒虫在啃噬蠕动！

毁灭！剧痛！然后……是那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新生之力”在破碎中滋生！金光与煞气在断骨残骸中搏杀、融合！

这是一个痛苦到极致、也缓慢到极致的过程。林默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冰冷的地面和温热的兽尸之间，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骨骼碎裂重组的可怕声响和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他的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浮沉，时而清醒地引导着煞气冲击下一处骨骼（双臂），时而又被无边痛苦彻底淹没，只剩下野兽般的嘶嚎。

时间失去了意义。双月无声地移动着轨迹。

墨陵始终静立树梢，如同冰冷的雕塑。他眼中的惊异早已敛去，只剩下纯粹的审视与计算。他能清晰地“看”到林默体内正在发生的剧变：狂暴的煞气被那野蛮的意念和奇异的金光强行束缚、引导，一次次粗暴地捶打着凡胎骸骨。每一次捶打都带来毁灭性的破坏，但每一次破坏后，又有一股融合了煞气凶戾与金光坚韧的、极其微弱的新生力量在断骨中滋生，如同百炼精钢在反复折叠锻打中祛除杂质，增添韧性。

“以凡胎之躯，行此霸道淬骨之法……十死无生之局，竟真被他蹚出了一条血路？”墨陵心中第一次对树下那个如同血葫芦般的身影，升起了一丝……评估。此子意志之坚，近乎魔性！若能熬过此劫不死，或许……真能炼成一具不错的“煞骨”？在这劫云密布之际，一具悍不畏死、潜力尚可的“兵刃”，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就在墨陵心中盘算之时，异变陡生！

“吼——！！！”

一声远比之前鬣狗怪更加狂暴、充满压迫感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森林深处炸响！声浪滚滚，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快速接近！地面都在微微震动！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凶煞之气，如同实质的狂风般席卷而来，瞬间冲散了此地的血腥！

墨陵眉头一皱，锐利的目光瞬间投向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只见一个高达近丈、浑身覆盖着如同岩石般黑褐色厚重皮毛、双臂奇长过膝、末端生着森然铁爪的庞然巨影，正撞断拦路的巨木，猩红的双眼死死锁定了他所在的位置！

“铁爪山魈？”墨陵眼神一凝，认出了这头在黑齿林外围也算一方霸主的凶物。此物力大无穷，皮毛坚韧，尤其一双铁爪堪比低阶法器，颇为难缠。看其气息狂暴，显然是闻到了此地浓烈的血腥和……林默体内那正在融合的、奇异的力量波动，被吸引而来！

麻烦！

墨陵眼中寒光一闪。他此行另有要事，本不欲在此耽搁，更不想为树下那个“实验品”招惹强敌。但此山魈显然已被激怒，且速度极快，避无可避！

“哼，孽畜找死！”墨陵冷哼一声，背后青玉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自动弹出半尺，凛冽的剑气瞬间弥漫开来！他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主动迎向那冲撞而来的山魈巨兽！

锵！锵！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瞬间爆发！青玉剑光与山魈的铁爪激烈碰撞，火星四溅！狂暴的气劲横扫四周，卷起漫天落叶与尘土！

两位强大存在的战斗，瞬间将这片区域化作了更加凶险的战场！

而此刻，瘫在地上的林默，正处于淬炼双臂骸骨的关键时刻！狂暴的煞气在他双臂骨骼内肆虐，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墨陵与山魈战斗的恐怖声浪和气劲余波，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强行引导的煞气瞬间失控，在他双臂经脉中更加疯狂地乱窜！刚刚有了一丝稳定迹象的护体金光也剧烈波动起来！

内外交困！生死一线！

林默的意识在剧痛和外界恐怖的压迫下，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然而，就在这彻底的绝境之中，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与暴戾，如同沉睡的火山般轰然爆发！

“谁……也别想……让我死！！！”

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之中，竟同时倒映着右腿初生的、带着暗金纹路的坚韧骨影，以及左臂失控煞气撕裂经脉的血色狂潮！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毁灭欲望的疯狂意念，如同失控的凶兽，狠狠撞向那在他双臂中肆虐的煞气！

不是引导！而是……吞噬！用更狂暴的意志，去强行驾驭！

轰——！

他体内如同发生了大爆炸！失控的煞气与疯狂的意念狠狠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