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弧线”显威

罐体内的压抑并未因林凡短暂的“收获”而消散,反而因耗子愈发阴鸷的监视和莎拉深不可测的意图,凝结成更加沉重的铅块。怀中两枚紧贴皮肤的残页碎片,如同两颗微弱却滚烫的心脏,持续传递着温热与共鸣,与《灵元道章》本体形成一种玄奥的三位一体脉动。它们不仅是希望的火种,更是悬于头顶的利刃——莎拉焚烧灰烬中发现的碎片,证明她对老杰克遗物的处理绝非“净化晦气”那么简单!她在找东西,在销毁东西!道章残页,是她的目标之一吗?她到底知道多少?

林凡蜷缩在角落,外表依旧是那个因“伤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铁皮废物。但内在,精神海中那三道青铜弧线的虚影,却比昨夜更加清晰、更加凝练。他不再尝试理解其浩瀚深邃的法则真意,而是将全部心神化作最纯粹的“观照”,如同最虔诚的工匠临摹神迹的轮廓。每一次意念的勾勒,都伴随着精神力的飞速消耗,头痛如同钝器敲击。然而,随着灵元力在经脉中小心翼翼地流转,尝试与那“厚重”轮廓的微弱呼应,一种前所未有的“韧”性,正悄然在精神与肉身的连接处滋生。

消耗依旧巨大,恢复依旧缓慢,但林凡能清晰地感觉到不同。精神海如同被反复锤炼的顽铁,虽痛,却更加“结实”。经脉中因爆发和强行修炼留下的细微暗伤,在那股新生的、微弱却真实的“稳固”感浸润下,愈合速度似乎加快了那么一丝丝。更重要的是,他对体内那缕幽暗冰冷的灵元力的掌控,似乎多了一点点难以言喻的“根性”,它不再仅仅是流淌的能量,更像是在他意志的河床中,多了一股稳定流向的力量。

“这‘弧线’…是根基…”一个模糊的明悟在他心中升起。三道青铜弧线,代表的或许并非某种具体的攻击或防御术法,而是构筑“道”之基础的某种“势”——承载、稳固、定鼎!它夯实的是他力量体系的基石!

就在林凡沉浸于这种缓慢却坚实的“筑基”过程时,一声尖锐的金属刮擦声打破了罐体内的死寂。

“罐子!耗子!”铁膝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在昏暗的光线下响起,“滚出来。有活干了。”

耗子一个激灵爬起来,脸上带着被惊醒的烦躁和对林凡毫不掩饰的怨毒。林凡也“艰难”地扶着锈壁站起,动作笨拙迟缓,脸上适时地露出“虚弱”和“畏惧”。

莎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兽皮帘外,冰冷的晨光从罐体入口缝隙透入,勾勒出她挺拔而充满危险气息的轮廓。她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刮刀,在林凡和耗子身上扫过,尤其在林凡沾着黑灰的破烂衣服和“受伤”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

“西边废料场,”莎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蚀铁虫’啃穿了七号废料堆的支撑架,里面埋着上个月从矿洞边缘挖出来的那批‘硬骨头’零件。铁膝去清理虫巢,你们两个废物,去把能用的零件给我扒拉出来,特别是那几根‘脊骨传动轴’,天黑前给我搬回来。”

西边废料场!林凡心中一凛。那里靠近矿洞力场边缘,是“蚀铁虫”最活跃的区域之一。那些拳头大小、甲壳坚硬、口器能轻易啃穿薄铁皮的虫子,单个威胁不大,但成群结队时极其麻烦。更危险的是,力场边缘的环境极不稳定,能量乱流和突然出现的吞噬空洞是常事。这任务,对底层拾荒者而言,九死一生!莎拉是借虫子和力场来“清理”他们?还是…另有所图?

耗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枯槁的身体微微发抖,显然也深知那里的危险。他怨毒地瞪了林凡一眼,仿佛这一切都是林凡带来的厄运。

“莎…莎拉队长…”耗子试图求饶,声音干涩,“我的腿…实在…”

“要么去,要么现在就滚去矿洞入口当‘路标’。”莎拉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讨论天气,但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让耗子立刻闭上了嘴,眼中只剩下绝望的恐惧。

林凡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的精光。危险,也是机会!远离罐体,远离莎拉和铁膝的直接监视,或许…能找到与耗子了断的契机!

“是…队长。”林凡沙哑地应道,声音带着“认命”的颤抖。

铁膝率先走出罐体,沉重的机械关节在锈蚀地面上发出规律的“咔哒”声。耗子拄着一根捡来的锈铁管,一瘸一拐地跟上,每一步都牵动腿伤,疼得他龇牙咧嘴,看向前方林凡背影的眼神更加怨毒,如同淬毒的针。

林凡走在最后,步履“蹒跚”,仿佛随时会摔倒。他的感官却提升到极致。晨风中夹杂着废土特有的硫磺锈蚀味,远处隐约传来蚀铁虫特有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啃噬声。他敏锐地捕捉到耗子那因疼痛和怨恨而紊乱的呼吸,以及他右手下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腰间——那里本该别着“噬光”匕首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

耗子果然没有放弃!他一定藏着别的阴招!

废料场如同一座由锈蚀金属、断裂混凝土和风化骸骨堆砌的垃圾山脉,在铅灰色的天幕下蔓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氧化味和虫类特有的腥气。七号废料堆位于最西侧,紧邻一片被诡异幽绿苔藓覆盖的、能量力场明显扭曲的区域,那里的空间仿佛水波般微微荡漾,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扯感。支撑架果然被啃断了大半,摇摇欲坠的废料堆下,隐约可见一些相对完整的金属构件。

铁膝停在相对安全的区域,从背后解下一把造型狰狞、带有高频震荡锯齿的砍刀,冷冷道:“我去清理虫子。你们,干活。别想偷懒,也别想跑。”他警告的目光扫过两人,尤其多看了林凡一眼,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废料堆侧面传来密集啃噬声的方向。

很快,刺耳的高频震荡声和蚀铁虫甲壳碎裂的爆响便混杂着虫群的嘶鸣传来,战斗开始。

耗子立刻远离了林凡几步,靠在一块相对稳固的锈铁板后,拄着铁管,恶狠狠地低吼:“废物!去!把上面的废料扒开!老子腿不方便,在这给你看着点!”

林凡心中冷笑。耗子想让他去最危险、最靠近虫群和力场的位置送死,自己躲在后面坐收渔利,或者伺机偷袭。

林凡没有争辩,脸上露出“恐惧”和“不情愿”,动作“笨拙”地开始搬动那些沉重、边缘锋利的锈铁块。他刻意选择了一个角度,让自己背对着耗子,同时侧面能隐约瞥见铁膝战斗的方向,正面则对着那片幽绿力场扭曲的区域。

他搬得很慢,很“吃力”,每一次搬动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身体不稳的晃动。暗中,他却将一丝微弱的、带着“弧线”厚重感的灵元力灌注双臂和腰腿,并非增加力量,而是提升肌肉的稳定性和瞬间的爆发韧性!同时,精神高度集中,五感如同拉满的弓弦,捕捉着身后耗子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那压抑的呼吸,手指摩擦铁管的轻响,身体重心微妙的调整…

一块半人高的锈蚀钢板被林凡“艰难”地挪开,露出了下面一根嵌在碎石里的、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粗大轴件——正是“脊骨传动轴”!

就在林凡“惊喜”地弯腰,作势要去搬动那根沉重轴件的瞬间——

“死吧!铁皮垃圾!”耗子压抑的、充满狂喜和怨毒的嘶吼在背后炸响!

林凡的精神预警早已拉响!他甚至没有回头,全身的肌肉和灵元力在千钧一发之际,依照精神海中那三道青铜弧线的“稳定”轨迹猛然协调!

他没有试图完全躲避,那会暴露异常!他只是顺着弯腰的姿势,身体如同被风吹倒的朽木,极其“自然”地向侧面倒去,同时脚下“恰好”被一块凸起的碎石绊了一下!

嗤——!

一道细微却凌厉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腰和手臂掠过!林凡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带起的阴冷气流!

不是匕首!是一根淬着幽蓝光泽、细如牛毛的金属吹针!深深钉在了林凡面前那根脊骨传动轴上,针尾兀自颤动,散发出甜腥的死亡气息!耗子这个阴险的家伙,竟然还有这种歹毒的暗器!

林凡“狼狈”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顺势翻滚,远离了那根毒针,同时将惊慌失措、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耗子。

耗子枯槁的脸上充满了错愕和暴怒!他精心准备的致命一击,竟然被这废物“运气好”地躲开了?!这不可能!他猛地从锈铁板后冲出,不顾腿伤,左手扬起,指缝间赫然夹着三根同样淬毒的吹针,右手则抡起那根沉重的锈铁管,带着风声狠狠砸向倒地的林凡头部!他要补刀!近身格杀!

“废物!给老子死!!”

林凡瞳孔骤缩!耗子这是彻底疯了!不顾铁膝就在附近,也要杀他!

躲?硬抗?都会暴露!电光火石间,林凡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精神海中三道青铜弧线光芒大放!他没有调动灵元力爆发力量,而是将那股新生的、源于“弧线”的“厚重”与“稳固”之势,瞬间加持在自己的精神意志和身体最表层的防御本能上!

同时,他“惊恐”地抬起双臂,护住头脸,身体蜷缩,做出了最本能的、毫无章法的防御姿态。

砰!

锈铁管重重砸在林凡交叉格挡的小臂上!剧痛传来,骨头仿佛要裂开!若非经脉拓宽和肉身被缓慢强化,这一下足以让他双臂骨折!饶是如此,巨大的力量也震得他气血翻腾,喉头一甜。

但更诡异的是,耗子感觉自己砸中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块深埋地底、承受了千万年重压的顽石!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稳固”感顺着铁管反震回来,让他本就因全力挥击而重心不稳的身体猛地一滞!尤其是他那条骨折的伤腿,支撑力瞬间不足!

“呃啊!”耗子痛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

而林凡,在铁管砸中的瞬间,借着那股冲击力,以及精神意志中“弧线”赋予的惊人稳定性,身体如同被重锤击打却根基深厚的木桩,并未被砸飞,而是顺着冲击方向,以一个极其狼狈却异常“合理”的姿势——猛地向后翻滚!

他翻滚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那片幽绿磷光闪烁、空间微微扭曲的矿洞力场边缘!

“不——!”耗子看到林凡翻滚的方向,眼中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填满!他想收住踉跄的脚步,但伤腿剧痛无力,身体完全失控!

林凡“手忙脚乱”地在翻滚中试图抓住什么,一只“慌乱”的手,“恰好”在滚过耗子身边时,猛地抓住了耗子那条骨折的伤腿!动作充满了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的绝望和蛮力!

“啊——!松手!废物!!”耗子腿骨剧痛钻心,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被林凡下坠的力量猛地一带,彻底失去了平衡!

两人如同滚地葫芦,纠缠在一起,在废料堆倾斜的坡面上加速翻滚,直直冲向那片散发着致命吸力的幽绿力场!

“找死!”远处传来铁膝的怒吼和高频砍刀的破空声,他似乎刚解决掉一群蚀铁虫,正急速赶来。

但已经晚了!

林凡在翻滚中,眼神冰冷如铁。就在两人即将滚入力场范围的刹那,他灌注了所有意志和那丝“弧线”之力的手指,在耗子骨折处狠狠一捏!同时,借着最后一次翻滚的离心力,用尽全力将耗子朝着力场扭曲最剧烈的中心点——猛地一推!自己则借助反作用力,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险之又险地擦着力场边缘,重重摔在旁边一堆相对松软的金属碎屑里!

“不——!!罐子!你不得好死——!!”耗子发出绝望到极致的、扭曲变形的诅咒。他的身体被无形的力场捕捉,瞬间被拉长、扭曲,如同投入漩涡的枯叶!幽绿的光芒覆盖了他,那怨毒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力场吞噬物质时发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无声震荡。

林凡摔在碎屑堆里,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血沫和沙土。他挣扎着坐起,看向耗子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下微微荡漾的幽绿磷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抬起双臂,小臂上被铁管砸中的地方,淤青迅速浮现、肿胀,火辣辣地疼,骨头没断,但筋肉损伤严重。

他脸上布满尘土和擦伤,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呆滞和“目睹”耗子被吞噬的“巨大恐惧”,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铁膝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笼罩过来,高频砍刀上还滴落着蚀铁虫的粘稠体液。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力场边缘,又落在“吓傻了”的林凡身上,最后停留在林凡双臂明显的淤青和旁边那根砸弯了的锈铁管上。

“怎么回事?”铁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凡“惊恐”地指着那片幽绿力场,语无伦次,带着哭腔:“虫…虫子!好多虫子从那边…飞出来!耗子…耗子哥想跑…拉我…绊倒了…力场…吸…吸进去了!我…我差点…”他抱着剧痛的双臂,身体蜷缩,抖得更加厉害,仿佛随时会崩溃。

铁膝沉默地看了看力场,又看了看地上打斗翻滚的痕迹、那根毒针、弯折的铁管,以及林凡身上真实的、符合“废物”遭遇袭击的伤痕。耗子想杀罐子反被力场吞噬?或是惊慌失措自己撞进去?似乎都说得通。一个无足轻重的耗子,死了也就死了。

“废物。”铁膝最终吐出两个字,听不出是评价耗子还是林凡。他不再理会“吓破胆”的林凡,目光转向那根露出的脊骨传动轴和周围散落的可用零件。“把东西收拾好,扛回去。少一件,你就去陪耗子。”

林凡“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开始收拾零件,动作因“恐惧”和“伤痛”而更加笨拙迟缓。他忍着双臂的剧痛,将沉重的传动轴和其他零件费力地捆扎好。

背对着铁膝,林凡低垂的眼睑下,冰冷的目光扫过耗子消失的地方。

一颗毒牙,拔掉了。

代价是双臂的伤,和更深的疑云。

他扛起沉重的零件包,步履蹒跚地跟在铁膝身后。每一步,双臂的疼痛都在提醒他废土的残酷。但怀中,那两枚紧贴的残页碎片,以及精神海中愈发清晰的青铜弧线,却传递着比疼痛更灼热的温度。

耗子死了,威胁暂时解除。

但莎拉的阴影,矿洞的凝视,以及这废土本身,依旧如同巨大的、生锈的牢笼。

他扛着沉重的零件,如同扛着整个废土的重量,一步一步,走向那座名为黑石镇的巨大罐体。双臂的淤青在破烂的衣袖下隐隐作痛,那是困兽撕咬时留下的勋章,也是磨砺獠牙时不可避免的伤痕。

罐中困兽,已尝到了第一滴血。而前方的黑暗,正等待着他用新生的“弧线”之力,去撬开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