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征发豪强

严家庄园,是距离王愔之最近的一家,只有二十来里。

最初王愔之率部将周家屠戮一空之时,严家就注意到了,紧张了好一阵子,又见王愔之无意扩张,才渐渐放下心来。

不过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彼此间并无往来。

严家郎主严庄正与几名族老讨论着昨日军情。

“那王愔之不愧名门之后,确是了得,居然以寡敌众,杀败了朝廷官军!”

“是啊,听闻此子挟持了司马郎君,带着全家逃出建康,此举壮哉,当青史留名!”

“王孝伯得此子,虽死无憾矣!”

“此子就是心狠手辣了些,周护上下,满门被杀,唉!”

“周护自有取死之道,杀就杀了,何必唉声叹气,别人不清楚他家的跟脚,我自是知晓,最初只是周家的僮仆,连赐姓周都不是。

王敦灭了周家满门之后,僮仆部曲逃散,有胆大妄为者冒充周氏旁枝,那周户的祖上,便是此类!”

“听游骑说,昨日周家宅院里,突传来两声惊天巨响,还有火光窜出,却是不知发生了何事。”

……

一众半大老头子,挤在堂上议论纷纷,严庄却是有些心烦意躁。

他家到底是不是严白虎后裔,其实他也说不准,不过祖上是这么讲的,还有谱碟,世系清楚,且姑认了。

好歹严白虎在后汉末年曾是吴郡乌程县(今浙江湖州境)豪强,最盛时,拥有部曲僮仆万人。

让他心烦的是,看不清当下的局势发展。

朝廷官军连王愔之这样的素人都拿不下,颓势初现,也隐隐让他内心有种难以言喻的振奋。

孙吴年间,严氏受打压,大晋一统天下,严氏的境况略有好转,却仅于此,入不得士族,当不了官,成了朝廷的血包,不停地出钱粮、出部曲,出丁口充当役力。

朝廷每有权臣当道,必誓师北伐,对于严家这类土豪来说,每一次北伐,都意味着大出血,甚至因北伐家业破败者比比皆是。

而地方上的太守、县令长也喜欢北伐,每回北伐,都能捞得不少财货。

为什么义兴这么偏僻的地方,没有出现大庄园?

朝廷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干涉,要是再出一门吴兴沈氏或者义兴周氏这样的豪族,动辄拉一两万人马出来,怕是建康的士族们寝食难安。

其中最典型的是诸沈和诸周,朝廷有意放任原僮仆部曲冒充主家,使之互相攻伐,争夺正统。

几十年啊,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幸好自家姓严,不姓周也不姓沈。

严庄似乎觉得抓住了什么,却又差着一点,这种感觉让他心头越发烦躁。

“郎主,司马将军遣人来了!”

突然外面,庄上的典计唤道。

严庄一下子站了起来。

那些老头子们的话音也嘎然而止,纷纷向外看去。

就见一名将官带着几个随从面色冷厉,快步而来。

那将官迈入厅中,冷眼一扫,喝道:“严庄何在?”

“仆见过将军!”

严庄心头极为不爽,赶忙施礼。

那将官取出一封调令,略一展示,便道:“司马将军有令,命严氏出部曲一百,僮仆杂兵一百,粮千石,即刻随军!”

“什么?”

严庄一怔,就本能的号哭起来:“将军,我家前年出两百丁壮,修缮破岗渎,回来仅一百二三十,耗粮近千石,去年遭了水灾,收成减半,再往前……”

破岗渎位于建康城南五十来里,初建于孙吴赤乌八年(公元245年)。

吴主孙权征发军士三万开凿句容中道,历十余年修成。

总长四十余里,分十三段,筑十四道土埭,由下至上,水位被生生拨高了十丈,是建康与会稽之间的水运枢纽。

会稽的粮米通过破岗渎,源源不绝的输往建康,而建康的布帛、手工艺品也以同样的方式运往京口、晋陵,直至会稽。

但是方便是方便了,破岗渎每隔三五年就要修缮清淤,人力物力,自是由左近的义兴、宣城轮流征发。

“够了!”

那将官不耐烦的喝止:“司马将军奉诏讨贼,尔等桑梓,皆有从讨之务,莫非你严家欲抗命不成?”

‘啊呸!什么狗吊玩意儿,不过是司马休之身边的传令军卒而己!’

严庄差点破口大骂,不过面上不露分毫,腆颜道:“请将军宽限两三日,仆自会领队与司马将军汇合。”

那将官冷脸道:“军情紧急,本将只给汝家两个时辰整掇,两个时辰之后,随本将去与司马将军汇合!”

严庄拱了拱手,出去安排。

两个时辰一晃而过,那名将官享用了严府奉上的侍妾,两名花季年华的女子,才十五六岁,服服舒舒的出来。

嗯!

就是手脚酸软。

严氏已经准备妥当,由严庄亲自率领一百名部曲,另有僮仆百人,驱赶着近十辆粮车,以及数辆装载着器具的杂车,随着他离去。

即便二十来里,行军速度也很慢,一个坡子接一个坡子,当赶到营寨时,又花了两个时辰,却听见喊杀阵阵。

没错,王愔之把队伍拉出来与官军作战了。

如今他的兵力是四十四队鸳鸯阵,骑兵包括他自己,有近四十人。

他带了三十队鸳鸯阵与全部骑兵,每一队鸳鸯阵配一辆手堆板车,各堆有几个泥沙包,以防止被官军优势骑兵冲阵。

同时,倘若官军以床弩偷袭,也可用板车抵挡。

地面零零落落散布着尸体,几乎都是官军,当年戚家军面对绝对优势的倭寇,一个月内历台州九战,以阵亡九名将士的代价,累计擒斩焚溺倭寇五千四百有余。

官军步卒以伤亡百人的损失,被打退了。

如今轮到骑兵对战。

事实上,王愔之带兵上门挑战的时候,司马休之没太多选择。

攻寨你打不赢,难道野战你还要躲着吗?

司马休之只能硬着头皮上,步卒战败,只能寄期望于骑兵以多打少。

“郎君,可敢与我等正面冲阵?”

薛安民大笑道。

“有何不敢?”

王愔之擎下骑枪。

其实骑枪不是太趁手,他还是倾向于马槊,但马槊工艺复杂,制造流程长达三到四年,等不起。

只能凑和着用。

“郎君功夫了得,可为锋矢,我与大兄侧翼护之,余者皆随之后!”

薛银瓶又道。

“好!”

王愔之就觉热血沸腾,他的基因里,有冒险因子,男人何惧于一战?

身后骑兵,除了薛家子弟,多了几名骑术较好,胆子大的部曲,这对于他们也是锻炼。

众人以王愔之为箭头,简单组成了一个锋矢小阵,向人员齐整的那一队冲杀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