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兰亭惊魂

这一嗓子,灵堂炸了!

惊呼、抽泣、牙齿打架声乱成一团!所有人看他的眼神,活像见了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肃静!”一个威严却透着疲惫的声音响起。

李鸿循声望去。主位旁,侍从围着个穿明黄常服的中年男人——唐高宗李治。他死死盯着棺材里“活过来”的儿子,嘴唇哆嗦,脸上又是震惊又有一丝不敢信的狂喜。

李鸿缺氧的脑子疯狂超频:金简…带血的“弘”字…棺材…毒鸟玉璧…武则天那死人的眼神…太平那句“丹药”……碎片“咔嚓”拼上了!

他成了李弘!那个被毒死的大唐太子!

而眼前这个“母亲”,亲手把刻着毒鸟的玉璧塞进了他棺材!

荒谬感和刺骨杀机让他浑身发冷,牙关打颤。必须活!必须证明自己是人,是太子李弘!

他猛吸口气,却被浓烈的香料和死亡气息呛得肺都要咳出来,喉咙一股血腥味。他拼命压下,用尽力气挤出两个字:

“水…水…”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木头。

“水!快给太子拿水!”一个穿紫袍、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官员反应极快——狄仁杰。

一碗温水哆嗦着递来。李鸿抖着手接过,温热的水滑过火烧的喉咙,救命仙露!他咕咚灌下,冻僵的四肢总算找回点知觉。

借着喝水的动作,他飞快扫视:太平公主泪痕未干,惊疑不定;其他官员眼神闪烁;最后,目光落回原点——武则天那双冰冷的凤眸。

她还在那儿,姿势未变,仿佛刚才被撞飞的玉璧只是阵微风。视线,依旧牢牢锁着他,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哐当。”李鸿把空碗往棺材边一磕,声音清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嘶哑道:

“儿臣…刚才…魂儿飘出去转了一圈…”他喘着粗气,努力模仿文绉绉,“好像…看见王右军了…他在写《兰亭集序》…那字儿,绝了…就在脑子里晃…”

灵堂骚动。《兰亭序》?天下第一行书?太子死而复生就看见这个了?

李治的眼睛“唰”地亮了,身子前倾:“弘儿!你…你真看见了?那神作?”

李鸿用力点头,目光转向旁边吓尿的内侍,急切命令:

“拿笔墨!快!”

纸笔砚墨哆哆嗦嗦摆上刚合拢的棺材盖。李鸿挣扎坐起,在内侍抖成筛糠的帮助下,从沉重玉衣里伸出还在发颤的手,一把攥住那管沉甸甸的紫毫笔!

冰冷的笔杆刺激掌心,混乱的脑子瞬间清醒。

他闭上眼,深吸,再睁眼时,只剩疯狂的专注和狠劲儿。

赌命的时候到了!

提笔,饱蘸浓墨,手腕悬于雪白宣纸之上。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

李鸿(李弘)的笔在纸上疯舞!那字儿,透着一股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狠劲儿,又狂又邪!乍看有王羲之的风骨,细品之下,却像被活埋后憋出来的扭曲力道——绝对是“李弘”牌独家定制!

笔尖“沙沙”作响,是他自己破风箱般喘息外唯一的噪音。“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墨迹淋漓,字字仿佛要破纸而出!

整个灵堂,死寂!所有人眼珠子都黏在那支笔上。高位上的皇帝老爹李治,手死死抠着膝盖,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旁边的武则天?她就是个冰雕美人,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一丝波纹都没有。

写到“癸丑”二字时,李鸿手腕,极其、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接着笔锋一转,行云流水地将“癸”字下面,写成了一个后世常见的俗体——“祭”!

成了!关键操作!

在唐朝,在王羲之真迹《兰亭序》里,这字铁定是“癸”!而且原作上这个字本身就有涂改痕迹,糊得跟打了马赛克似的!这事儿,只有把《兰亭序》当饭吃、临摹过八百遍的人精才知道!

这是他唯一的活路!一个唐朝人绝对不可能知道的BUG!

“啪嗒!”

最后一笔落下,李鸿像被抽了骨头,手指一松,紫毫笔砸在棺材盖上,滚出一道墨痕。他瘫靠在冰冷的棺壁上,大口喘着粗气,玉衣里早就被冷汗浸透,又冷又黏。

“快!快给朕呈上来!”李治的声音激动得劈了叉,几乎是吼出来的。

旁边的小太监吓得腿软,抖着手捧起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小碎步挪到御座前,高举过头顶。

李治猛地站起来,差点栽倒,被老太监扶住。他一把夺过纸,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出饿狼见肉的光,死死钉在字上!手指哆嗦着,沿着字迹一个个摸过去,嘴里无声念叨。

当视线扫到那个被动了手脚的“祭(癸)”字时——

李治浑身剧震!如同被雷劈!

“癸……癸……”他喃喃着,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狂喜,“对…对对对!真迹!真迹这里就是糊的!有涂改!弘儿…弘儿连这种犄角旮旯都记得!一模一样!天意!这是天意啊!!!”

他猛地抬头,看向棺材里那个喘得像破风箱的儿子,眼泪“唰”就下来了,激动得语无伦次:

“是朕的弘儿!回来了!不是鬼!不是邪物!是朕的太子!朕的太子活过来了!”这声嘶吼,带着帝王威势,想把这场“诈尸”彻底钉死在“神迹”的牌坊上。

灵堂里紧绷的弦“嘣”一下断了!太子党的人狂喜得差点蹦起来,中立派松了口气,看向李鸿的眼神复杂。但更多人的目光,带着深深的忌惮,悄悄瞟向了那个一直没吭声的深青色身影——真正的狠角儿还没发话呢。

李治那带着哭腔的“神迹认证”还在回荡。

一个冰冷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切断了所有嘈杂:

“天意可喜。”武则天终于开口了,声音平稳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她没看激动得快厥过去的丈夫,也没看那些变脸的臣子。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依旧只锁着棺材里的李鸿,平静得像在看一件死物。

她话锋一转,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地上摔成两半的镇魂玉璧上。那玉璧在烛光下泛着冷幽幽的光。

“只是,”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刺骨寒意,“此玉乃陛下亲赐,佛前供奉,专司镇魂安魄,导引亡者往生。如今玉碎魂归……”

她的视线重新抬起,精准地刺进李鸿因压力和喘息而紧缩的瞳孔里。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疑问,只有掌控一切的漠然和冰冷的审视。

杀机毕露!

“……太子既已还阳,”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锥凿在人心上,“玉碎于此,是吉兆,还是凶兆?不知弘儿如今‘心安’了吗?”

夺命连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