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七星共鸣
晨间的甘棠湖泛着细碎金鳞,烟水亭檐角的铜铃被江风撩动,清越之声穿过雕花槅扇,落在修复室的超声波清洗仪上。
林烟调试着仪器参数,目光在铜镜与父亲笔记本上的“九渊迷雾”记载间逡巡——昨夜梦中父亲手中铜镜的灼灼光华,此刻仍在视网膜上投下残影。
“就从深度清洁开始吧。”她戴上防辐射护目镜,将铜镜小心置于定制托架。
透明槽体注入去离子水的刹那,镜背“庐山真面”四字突然闪过细不可察的红光,如火星坠入深潭,转瞬湮灭。
林烟指尖微颤,却只当是晨光折射,按下了启动键。超声波在水中激起细密涟漪,如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擦拭时光的尘埃。前三十秒一切如常,樟脑气息与仪器的蜂鸣编织成修复室特有的白噪音。然而当进度条行至 47%时,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数值跳动的频率竟与清洗仪的振动频率形成诡异共振。
“叮——”一声裂帛般的蜂鸣撕裂空气,铜镜表面骤然腾起淡金色雾霭。
林烟慌忙扯下护目镜,只见镜面如煮沸的水银翻涌,北斗七星的微雕竟脱离镜体,在水雾中幻化成立体星图。更惊人的是,镜背篆文正渗出细密的朱砂粉末,如鲜血般在镜面上勾勒出旋转的太极图案,阴阳鱼眼处正是“子午”二字。
“温度 42.3℃!”监测仪红光爆闪,报警声此起彼伏。
林烟本能地伸手去关电源,指尖刚触到仪器外壳,整面铜镜突然发出钟磬般的长鸣,声波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甘棠湖水面应声荡开半径数米的涟漪,湖心亭的石舫在水波中剧烈摇晃,惊起一群栖息的白鹭。就在这时,墙角的红外成像仪突然发出蜂鸣。
林烟转身望去,只见烟水亭的四根青石柱表面,正浮现出点点荧光光斑。那些光斑如活物般游走聚合,在柱身拼接出蚪蝌状的光影文字。她颤抖着摸出手机录像,镜头里,光斑最终定格成八个悬停在空中的古隶——“欲寻真境,先破九渊”。
“九渊......”林烟喃喃自语,忽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九江府志》残页,其中记载:“庐山北麓有九渊潭,传为星官祭天之处,云雾缭绕,凡人莫入。”
此刻镜面上的北斗勺柄,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转向青石柱的方向,仿佛在与光斑文字遥相呼应。超声波清洗仪突然自动断电,铜镜“当啷”一声坠入托架。
林烟顾不上烫手,捧起镜面细看——原本黯淡的篆文此刻红得滴血,朱砂勾勒的太极图仍在缓缓旋转,北斗七星的每颗星点上,都凝着一滴晶莹的水珠,状如泪滴。
“小烟!”急促的脚步声从游廊传来,周怀山教授推门而入,手中还握着半片泛黄的古籍残页,“我刚从市博库房找到这个,是宋代《星槎胜览》的抄本,里面......”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死死钉在林烟手中的铜镜上。
镜面上的水珠突然同时坠落,在金属表面敲出七声清响。周教授手中的残页无风自动,飘落在修复台上,泛黄纸页上的朱砂批注赫然与镜面上的太极图分毫不差:“北斗注魂,子午为枢,九渊破镜,庐山现真。”
“当年你父亲在锁江楼沉船里发现这面镜子时,”周教授声音发颤,指尖划过镜缘的“子午”刻痕,“船上还找到了半块碎玉,上面刻着同样的星图。后来他偷偷告诉我,说在庐山五老峰下听过类似的钟鸣,当时云雾中隐约可见倒悬的山峰......”
林烟忽然注意到铜镜边缘的绿锈在高温后呈现出特殊的结晶形态,竟与残页上描绘的“九渊潭水纹”一模一样。
她抓起放大镜凑近观察,发现每粒结晶内部都封存着极细的云母片,在光线下折射出庐山地形图的轮廓。
“教授,您看红外成像仪!”实习生小陈突然从门口探进头,脸色苍白,“刚才的光斑......现在在天花板上拼出了星图!”
众人抬头望去,乳白的天花板上,无数光点正组成动态的北斗七星,勺柄缓缓转动,最终指向正西方向——那是庐山五老峰的方位。
更奇异的是,每颗星点之间都有光带相连,勾勒出类似于青铜器上的云雷纹,而中心交汇点,正是“庐山真面“四字的光影投影。
“还记得二十年前吗?”周教授忽然低声说,“你父亲失踪前一晚,曾在实验室里看到青铜器自动共振,当时的情形......和现在一模一样。”
老人从口袋里摸出个布包,抖开后露出半块刻着水波纹的青玉,“这是他留给我的,说如果他出事,就让我带着玉和镜子去找白鹿洞书院的山长......”话未说完,铜镜突然发出蜂鸣,镜面泛起水波纹般的涟漪。
林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倒影在镜中扭曲,化作云雾缭绕的庐山图景——五老峰倒悬于云海之上,九道青铜锁链从峰顶垂入深渊,锁链末端隐约可见古建筑的飞檐。
“是五老峰!”小陈惊呼,“但怎么会倒悬?”
地质学家的话突然在林烟耳边响起:“影像中的岩石纹理与现在存在 3.7%的差异。”
她猛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上,五老峰某块岩石的纹路竟与镜中影像完全吻合,而那照片拍摄于 1937年,庐山尚未经历某次地质运动。
“破九渊......或许是指打破九道深渊的封印?”林烟盯着镜面上逐渐淡去的倒悬山峰,忽然注意到太极图的阴阳鱼眼正在吸收残留的朱砂,“子午是时间,北斗是方位,而九渊......可能是指庐山深处的九个潭渊?”
周教授忽然指着铜镜边缘:“你看!”
原本平整的镜缘竟浮现出九个微型凹痕,每个凹痕内都刻着不同的水文符号——正是九江境内九条主要河流的古称。
当林烟的指尖触碰到刻着“赣”字的凹痕时,铜镜突然发出蜂鸣,镜面上浮现出鄱阳湖的全息投影,湖心正有光点闪烁。
“当年沉船里还有其他文物吗?”
林烟急切地翻开修复日志,1983年的发掘报告显示,除铜镜外,还出土了七件青铜器残件,其中三件刻有星象纹,两件有水波纹,另外两件......
她的手指停在“镇水兽残件”的记载上,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画过的镇水兽,角上正有北斗七星的纹样。
监测仪突然恢复正常,所有异常现象如潮水般退去。铜镜静静躺在修复台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唯有镜背尚未完全褪去的朱砂红,证明着奇迹的存在。
林烟拿起手机,发现录像里的光斑文字在消失前曾短暂变幻,最后一帧竟显示为“林氏血脉,镜魄所归”。
“该去找白鹿洞书院的人了。”周教授收好青玉,目光落在镜缘的九个凹痕上,“你父亲当年说过,九江的古老传说里,有九位星官曾在庐山布下结界,而这面镜子,可能是打开结界的钥匙。”
暮色漫进修复室时,林烟独自留在桌前。她取出父亲遗留的罗盘,将指针调到子午方向,突然发现罗盘中心的天池水纹,竟与铜镜上的太极图完全一致。当她把铜镜放在罗盘上方时,指针剧烈颤动,最终指向正北——那是锁江楼的方位,也是 1983年沉船遗址的位置。
窗外,甘棠湖的夜雾开始升腾,与庐山方向的云雾遥相呼应。林烟摸着镜面上尚未完全褪去的北斗七星,忽然想起白居易任江州司马时写的《大林寺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或许,在庐山深处的某个秘境里,时间的流逝本就与人间不同?
当第一颗星子跃上亭角时,铜镜突然发出微光,镜面上浮现出一行小字:“七星共鸣之日,九渊初开之时。”
林烟抬头望向夜空,北斗七星正从云雾中露出真容,勺柄所指,正是西方的庐山。她知道,属于她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下章精彩预告:深夜的修复室里,铜镜在月光下投射出倒悬的五老峰影像,林烟跟随地质专家深入分析,发现影像中的地貌竟暗藏古代星官的祭祀方位。与此同时,神秘的匿名快递送来镇水兽残件,残件上的“九渊既破“预言,让二十年前的失踪案愈发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