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枯荣劫

迷雾森林的月光被树冠切割成银屑,落在云清霜雪白的长发上。她跪坐在腐叶堆里,腕间藤蔓编织的碧色脉络正将两人血脉相连。琴无弦心口微弱的起伏,像是寒潭里将熄的星火。

“咳咳...“怀中人突然呛出血沫,暗红浸透她素白衣襟。云清霜慌忙擦去他唇边血迹,却见那血珠落地竟生出妖冶红花,“琴无弦?“

“别碰...“琴无弦攥住她的手腕,指尖冷得像冰,“魔气入髓,会伤...“

话音未落,林间惊起夜枭。云清霜瞳孔骤缩——方才滴血生花的土壤正在翻涌,血色藤蔓破土而出,叶片间睁开无数猩红眼瞳。

“快走!“琴无弦强行催动灵力,朝云剑斩断袭来的藤蔓。剑锋触及血藤的刹那,整片森林响起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云清霜背起琴无弦疾奔,雪发在夜色中划出流光。身后大地龟裂,魔气凝成的骷髅啃噬着新生藤蔓。她腕间银纹突然灼痛,指引着往东南方疾驰。

当晨曦穿透雾霭时,两人跌进一处山谷。谷中开满净莲,花心却泛着诡异的紫芒。云清霜将琴无弦安置在青石上,发现他脖颈已爬满黑色蛛纹。

“魔种在吞噬你的灵力。“她割破指尖,血珠滴在他心口银纹处。藤蔓脉络突然暴涨,将两人紧紧缠绕。

琴无弦闷哼一声,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捏碎骨骼:“你可知...共生之术要付出什么代价?“

“总比看着你死强。“云清霜低头咬开他衣襟,魔纹已蔓延至锁骨。她突然想起岩壁上的天音禁术,指尖凝聚月华点在魔纹中心:“以月为引,溯本归源!“

银光炸裂的瞬间,整座山谷的净莲同时绽放。紫芒化作锁链缠住云清霜脚踝,地面浮现血色阵图——竟是魔门噬灵阵!

“等你许久了,天音余孽。“

虚空裂开缝隙,戴着青铜鬼面的魔使踏出。他手中骨笛吹响时,净莲花蕊中爬出无数尸蛊。云清霜挥袖布下藤蔓屏障,却发现灵力正被阵法吞噬。

琴无弦突然翻身将她护在身下,朝云剑贯穿魔使胸膛,剑身却传来金戈相击之声——那魔使竟化作黑雾消散,真身出现在三丈之外。

“琴家少主果然情深义重。“魔使揭下面具,露出与琴墨七分相似的面容,“可惜你体内的魔种,正是本座亲手所下。“

云清霜如坠冰窟。她终于看清那些魔纹的走向,与当年钉穿母亲的透骨钉轨迹一模一样。琴无弦突然剧烈咳嗽,呕出的黑血中竟有蛊虫蠕动。

“你以为破除了反噬?“魔使指尖缠绕黑雾,“那不过是把枷锁换成了更精致的牢笼。“

焦尾琴残片突然震颤,云清霜福至心灵地拨动断弦。当《清心普善咒》响起的刹那,琴无弦心口银纹大亮,竟将魔纹逼退三寸。魔使脸色骤变,骨笛吹出刺耳音波。

“小心!“琴无弦揽着云清霜旋身避开音刃,后背撞上岩壁。他借着反震之力挥剑斩向阵眼,剑气却被噬灵阵吞噬。

云清霜白发突然暴涨,发梢开出朵朵白梅。当梅瓣触及魔使时,他周身的黑雾竟如雪消融。魔使惊骇欲退,却被藤蔓缠住脚踝。

“草木同悲...“云清霜双目泛起银芒,“该偿还血债了。“

万千梅瓣化作利刃,魔使在惨叫声中灰飞烟灭。噬灵阵应声而破,谷中净莲尽数枯萎。云清霜脱力跪地时,看见琴无弦胸口魔纹正疯狂反扑。

“没用的...“他握住她颤抖的手,“魔种已与心脉相连...“

“我不信!“云清霜扯开衣襟,将额头贴在他心口。白发如茧将两人包裹,她竟以身为器,将魔种引入自己体内。

剧痛袭来的瞬间,云清霜看见记忆回溯——七岁的琴无弦被按在祭坛,魔使将蛊虫植入他心脉;十五岁那夜,他斩杀未婚妻是因对方要取他心头血炼药;还有月圆之夜的每声嘶吼,都是魔种啃噬神魂的痛楚...

“你早知我是天音遗孤...“她泪眼模糊地看向怀中人,“为何不说?“

琴无弦抬手拭去她的泪,指尖染着两人的血:“有些枷锁...我一人背负足矣...“

白发茧外突然传来凤鸣,晨曦中飞来只青羽凤凰。它衔来月影幽兰的花露滴在云清霜眉心,魔种躁动竟瞬间平息。凤凰化作流光没入焦尾琴,断裂的第七弦自动续接。

“这是...凤魄?“琴无弦抚过琴身浮现的凰纹,“你母亲竟将凤魂封在琴中...“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净化后的幽兰根系托着两人升上地面,露出深埋地底的祭坛。祭坛中央的青铜鼎上,赫然刻着云素衣抚琴的浮雕。

“天音祭器!“云清霜触碰鼎身的刹那,鼎中升起卷玉简。当她展开泛黄的帛书时,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这竟是魔门与四大世家签订的盟约,落款处盖着琴家老祖的印鉴!

琴无弦突然捂住心口,魔纹如活物般扭曲。云清霜转头望去,只见天际魔云翻涌,七十二座白骨祭坛正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来不及了...“他苦笑着咳血,“魔尊要借白骨祭坛降临...“

云清霜雪发在狂风中飞舞,指尖抚过重生的焦尾琴:“那就让天音绝响,再震九州!“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月影幽兰在祭坛四周破土而出。琴无弦的朝云剑感应到凤魄,剑身燃起青焰。他们身后,被净化的藤蔓正编织成天音战旗,在血色残阳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