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想了!”高昌志一把刹住了车子,“我做梦都想当万元户!”
还没等冯春开口,他就迫不及待地畅想起来。
“等我有钱了我先买一辆摩托,幸福250!绕着我爸那办公楼底下,突突突突突突,烦死他!我再买一双卡录音机,在我哥屋门口放邓丽君,馋死他!”
“那你妈呢?”
“我妈?”
高昌志顿时收起表情,一脸严肃。
“那可是尊活佛,得供着!我活到今天全靠她了,我一直都把发的工资交给她,然后用钱了再找她要。”
不用问,高昌志肯定是上交30能要回来50的主。
冯春拍了拍高昌志的肩膀,“就你这志气,确实也犯不了什么大错。”
“嘿嘿!”高昌志挠挠头,重新蹬起车子,继续追问,“你还没说怎么赚钱呢?”
“不要急!”冯春卖了个关子,“明天中午你来找我,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隔天一早,冯春蹬着自行车直奔邮电局。
如今的海淀约莫有三处邮局,距离最近的就在颐和园附近,服务于周边几个大学和居民。
冯春本以为自己早晨七点半出发已经算是早的了,结果到了一看,门口已经大排长龙。
八十年代,虽然燕京市内短途电话比原来好打多了,还有了公共电话亭,但打往外省市的长途电话却非常不便。
大家都得到西单的电报大楼或大的邮电局去打,而且线路非常繁忙,经常堵塞,要是打一些远的线路,甚至还要自带午饭,一个电话就得搞一天。
没办法,排吧。
冯春扎好了车子跟在队伍中,此时邮局还没上班,大家簇拥着,队伍越排越紧,夏日的阳光来得很早,不多时就把地上烤得烫热起来。
好不容易捱到八点半邮局上了班,一看到远处大门推开,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凝固的队伍也终于开始融化、流淌,等冯春排进了大厅里,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九点钟了。
大厅里就凉快多了,虽然没有空调,但是头顶上几个大吊扇也能送来阵阵凉风。拥挤的人群中,有个戴红箍的大姐,一边指挥排队,一边挨个询问。
“同志,你办什么业务?汇款?电报?寄信?电话?”
冯春赶紧回答,“打电话。”
“要到哪里?”
“河北真定。”
他今天打电话的对象就是当初在饭店偶遇过的河北真定花炮厂的赵怀真。
“那边排队交钱,估计得一个小时啊!”
冯春点点头,又追问,“寄信快吗?”
“寄信快!”大姐嘱咐道,“你先去交钱排号,再去寄信不迟。”
冯春点点头,顺着放下去排队。
如今打电话要先开单子、押上钱,才能排号,冯春一路排队开完单字交了钱,总算得空,再转头去了寄信的柜台。
寄信的柜台仿佛大型考试现场,所有人都弯腰伏案、奋笔疾书,偶尔还要跑到旁边的墙上仔细查看对应的邮编号码。
冯春过去挑了一张八分钱的女排邮票、一个信封,把早就准备好的信塞进去,信笔写下“福建漳州体育训练基地,柳希(收)”几个字,借了胶水粘好,转身投进邮筒里。
事情办完,又等了约莫半个多小时,终于叫到了冯春,他赶忙过去。
实际此时还不到他打电话,只不过上一个人已经进去了,所以为了节约时间,他必须要在门口等着。
所幸没费太多功夫,不到二十分钟,又有人打完电话,他终于走进了打电话的小屋。
这里是不足两平米的小隔间,里面放了一个摇号电话,还有一把凳子,冯春掏出赵怀真当时给的名片,依着上面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先是到了总机,听筒里传来声音,“BJ邮电,你要打哪里?”
冯春再次重复了一遍对面的单位和电话号码,接线员员丢下一句“稍等”,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接线员工作场景,面前的一排排孔就是要手动对接的电话线路)
足足等了二十分钟,对面终于传来了声音,虽然噪音有点大,不过总算能听清楚人声。
“喂!我是真定花炮厂,你找谁?”
“我叫冯春,长征食堂的,找花炮厂副厂长赵怀真,他在吗?”
“你等等。”
过了两分钟,对面传来了赵怀真的笑声。
“兄弟,是你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哇!”
原来,赵怀真上次等到同事解救之后,俩人忙着办事,当时赵怀真把找冯春还钱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等事情办完了,再来燕京的时候,他专程去报一饭之恩,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冯春已经不干了。
俩人寒暄几句,冯春直奔主题。
“打通电话不容易,我直接问您吧,您这边生产计划外的鞭炮,需要牛皮纸吗?”
“要啊!太需要了!”
赵怀真苦笑一声,“你可不知道,我们这种小地方去弄点计划外的材料可太难了,求告无门啊!”
“用量有多大?”
“你有渠道?”赵怀真下意识问了一句,又发现自己这是句废话,思忖片刻,开口道,“你有多少货,我都可以要,多了我还能卖给同行。”
冯春心想,好家伙,是个会做生意的。
“我这里收到了一批牛皮纸袋,有一些破损,但是牛皮纸量很多你有兴趣吗。”
“那不要紧,反正我们都是切条!”赵怀真蛮不在乎,他此刻更在意的是货源。
对于花炮厂来说,鞭炮那可是最畅销、利润增长最稳定的品类,可以说是只要造得出来,没有卖不出去的。
所以牛皮纸自然多多益善。
听出冯春话里的意思,赵怀真主动问道,“正常牛皮纸批给我们是三毛五一斤,你货量怎么样,小了就……”
“至少有十几吨。”
一听这么多,赵怀真顿时兴奋起来,“两毛怎么样,两毛一斤?”
冯春笑了,“大哥,我找你呢一来是咱们有点儿交情,二来真定离燕京不远,说实话,山东那边我也问了一家,人家出三毛。要不是怕路上麻烦,我早答应了。”
“别呀弟弟!”赵怀真急了,“这么着,两毛六,怎么样?”
这个价格已经高出了冯春的预期。他想了想,也没再与赵怀真拉扯,爽快答应下来。
“那行,赵哥你有诚意,我佩服,我也不跟你划价了,这样,你等我三天,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三天?不行!!”
赵怀真一听,还以为冯春这是对价格不满意,故意抻着自己,三天时间,万一有人出价比自己合适,那这煮熟的鸭子可就飞了!
十几吨牛皮纸,那就是几十吨花炮,就是十几万的效益,就是全厂每人一年增收五百块的香饽饽!更是自己在厂里坐稳位置的关键。
“你等着我,我赶明儿就出发去燕京找你!钱好商量!一定给我留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