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盛夏的心动涟漪

蝉鸣还未攀上枝头，暑假的第一天便裹着薄荷味的风姗姗来迟。金灿灿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蕾丝窗帘的镂空花纹，在云锦书的脸颊上织出菱形的光斑。她蜷缩在印着星月夜图案的被套里，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唇角还沾着未褪的笑意——梦里的棉花糖云朵正托着她飘过缀满星星的泳池，薄荷味的风掀起裙摆时，她看见池水里浮动着郑启阳模糊的倒影。

卧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外机与暑气的私语，楼下卖豆腐脑的吆喝声像浸了糖水的丝线，从纱窗的网格间漏进来，在地板上溅出细碎的回响。云锦书翻了个身，枕头凹陷处的薰衣草香薰气息便漫出来，丝绸睡裙的荷叶边垂落在床边，像一朵被夜露打湿的睡莲。床头的小熊闹钟停在八点十七分，秒针凝固在蜂蜜色的阳光里，仿佛连时间都贪恋这偷来的慵懒，甘愿为这场酣睡驻足。

“叮铃——叮铃——”手机铃声突然刺破宁静，震得床头柜上的玻璃相框里，初中毕业照上的郑启阳都跟着晃了晃。云锦书皱着眉将脸埋进蓬松的枕头，羽绒却挡不住那执着的震动。第三次嗡鸣时，她气鼓鼓地探出半截手臂，指尖在充电线的迷宫里摸索，屏幕亮起的瞬间，林悦的头像像颗炸开的水蜜桃，在昏暗中格外刺眼。

“云宝！太阳都晒屁股啦！”听筒里传来地铁报站的蜂鸣，林悦的声音像浸了汽水的跳跳糖，“我刷到新开的‘水花星球’，彩虹滑道能直接冲进造浪池，还有草莓味的绵绵冰！”云锦书的眼皮倏地跳了跳，去年暑假在县城游泳馆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林悦把泳镜戴成老花镜，结果在浅水区被水花冲得原地转圈，最后抱着救生圈喊“救命”的样子，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此刻闺蜜夸张的语调里，她仿佛看见那双总是亮晶晶的杏眼正扑闪着，睫毛上还沾着期待的水珠。

云锦书撑着胳膊坐起，纱帘外的阳光骤然涌进房间，刺得她眯起眼睛。窗外的香樟树上，几只麻雀正用喙梳理被晨露打湿的羽毛，晾衣绳上的蓝色床单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被揉皱的天空。她咬着嘴唇望向梳妆台，摊开的暑假作业上，数学公式像游动的小蝌蚪，而衣柜里新买的粉色草莓泳衣正挂着吊牌，蕾丝边在风里轻轻摇晃，仿佛在无声催促。

“十分钟后地铁站见！”云锦书突然跳下床，珊瑚绒拖鞋踢踏踢踏敲着地板，惊醒了趴在飘窗上打盹的橘猫。那团毛茸茸的橘色团子不满地甩了甩尾巴，爪子拍在玻璃上，惊飞了停在纱窗上的白蝴蝶。

梳妆镜前，云锦书将海藻般的卷发松松挽成丸子头，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在颈侧，蹭得皮肤发痒。粉色泳衣的蕾丝边掠过锁骨时，她忽然想起上周逛商场，林悦指着模特身上的泳衣笑她“少女心爆棚”，此刻蕾丝的触感却让她莫名心跳加速。防晒裙的珍珠纽扣被她反复系了三次，直到镜中倒影转身后，雪纺裙摆能划出完美的圆弧，像朵盛开在夏日的茉莉花。临出门前，她鬼使神差地往锁骨处喷了点樱花味香水，淡粉色的雾气在阳光里散开，又把草莓味润唇膏塞进帆布包——这个动作让她想起初三那年，林悦总偷用她的草莓橡皮，说“闻着就像咬了口春天”。

地铁站台的风裹挟着热浪扑来，云锦书远远就看见林悦的荧光色遮阳伞在人群中跳动，像朵在沙漠里绽放的仙人掌花。两人刚一碰面，便像两只久未相见的雀鸟，叽叽喳喳地说起要挑战最高的大喇叭滑道，连地铁广播里“开往海洋公园”的报站声，都被淹没在“去年你在浅水区出糗”的笑闹中。

水上乐园的检票口飘来浓郁的椰子香，巨大的充气海豚正从鼻孔里喷出晶莹的水花，落在云锦书发梢时，她听见林悦突然指着远处惊呼：“快看！那不是你们班冰山班长吗？”

大喇叭滑道顶端，云锦书的掌心被林悦攥得出汗，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三、二、一——”工作人员的哨声刚落，两人便顺着紫色滑道俯冲而下。风在耳畔呼啸，像头狂奔的野兽，失重感让云锦书本能地闭上眼睛，却在听见林悦带着哭腔的尖叫时，忍不住睁开眼——闺蜜此刻正把泳镜顶在额头上，刘海被风吹得倒竖，活像只炸毛的小兽。她突然笑出了声，飞溅的水花灌进嘴里，咸咸的，混着少女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封闭的管道里撞出清脆的回响。

造浪池里，人造浪像顽皮的孩子，一波接着一波扑向岸边。云锦书被浪头掀得东倒西歪，发绳不知何时松开，墨色长发在水中散开，像株随波摇曳的海藻。林悦举着自拍杆追着她拍，嘴里喊着“摆个美人鱼 pose”，结果自己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扑进水里，溅起的水花足有半人高。两人互相拉扯着站起来，头发上滴着水，笑得直不起腰，发梢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像撒了把碎钻在蓝色的池水里。

坐在遮阳伞下舔草莓冰淇淋时，云锦书的目光忽然被远处的彩虹滑梯吸引。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郑启阳戴着黑色泳镜，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在小麦色的皮肤上划出银亮的轨迹，蓝色泳裤被阳光照得发亮，像片落在人间的天空。当那双清冽的眼睛对上她的目光，云锦书感觉手中的冰淇淋突然加速融化，甜腻的奶油顺着指缝滴落，而心脏像被扔进了造浪池，掀起层层涟漪。

“哇塞，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林悦的声音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惊起一圈圈涟漪。郑启阳已经走到跟前，带着水汽的风送来淡淡的柠檬香，是她熟悉的、体育课上靠近时闻到的味道。他递来一瓶冰镇蜜桃乌龙茶，瓶身凝结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指尖相触的瞬间，云锦书感觉自己的耳垂都烧了起来。

“要一起玩漂流河吗？”郑启阳的声音比记忆中更温柔，像浸了薄荷的溪水。云锦书低头咬了口冰淇淋，却尝到比草莓更甜的滋味，融化的奶油顺着唇角滑落，她慌忙伸手去擦，却听见郑启阳轻声笑了，那笑声像片羽毛，轻轻落在她发烫的手背上。

三人走向漂流河时，第一声蝉鸣终于从岸边的香樟树上滚落，像滴进沸水里的露珠，瞬间荡开层层叠叠的暑意。郑启阳伸手取下叠放在支架上的巨型游泳圈，深麦色的手臂肌肉随着动作微微起伏，腕间的银色手链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弧光，引得云锦书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那是她在班费开支表上见过的，同款银色小鱼吊坠。

冰凉的河水漫过脚踝，云锦书扶着游泳圈边缘小心翼翼地坐下，突然被林悦一把拽住手腕。“快上来！再磨蹭要被浪花追上啦！”嬉闹间，她整个人跌进柔软的泳圈，后背正巧撞上郑启阳的胸膛。淡淡的柠檬香混着水汽扑面而来，比记忆中更清晰，她慌忙往前挪动，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笑，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泳衣布料，像块烧红的炭，烙在她的背上。

漂流河的水流像条慵懒的绸带，裹挟着三人缓缓向前。阳光在水面碎成万千金箔，随着波纹轻轻摇晃，时而跃上林悦扬起的指尖，镀上一层金边；时而掠过郑启阳棱角分明的下颌，在阴影里投下细碎的光斑。林悦突然弯腰捧起一捧河水，朝着空中用力泼洒：“看我的人工降雨！”晶莹的水珠如星子般坠落，有几滴正巧落在郑启阳锁骨处，顺着肌肉线条滑进泳裤边缘，消失在一片蓝色里。

云锦书盯着水面泛起的涟漪，余光却忍不住偷瞄身旁的少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前，将那双桃花眼衬得愈发深邃，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像沾了晨露的蝶翼。当他侧头询问“要不要喝汽水”时，喉结在阳光下滚动，划出优美的弧线，让云锦书想起生物课上见过的天鹅颈骨标本。

正当她看得入神时，前方突然传来水流撞击岩石的哗哗声。一个小浪猝不及防地扑来，游泳圈猛地倾斜。云锦书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发梢扫过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千钧一发之际，郑启阳的手臂如铁钳般环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揽进怀里。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泳衣布料传来，像块暖玉，而胸膛传来的心跳声，比湍急的水流更让人心慌意乱。

“没事吧？”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气息。云锦书抬头，正对上郑启阳关切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漂流河的水在脚边潺潺流淌，两岸的棕榈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窃窃私语，而远处的摩天轮正缓缓转动，将蓝天白云都卷进这场盛夏的奇遇。

林悦的笑声突然炸响：“哎哟，这英雄救美演得真够及时！”说着还掏出手机对着两人猛拍，闪光灯在夕阳下格外刺眼。云锦书慌忙坐直身体，却发现郑启阳的手臂迟迟没有松开，指尖轻轻扣在她腰际，像片不愿离开的落叶。

漂流河蜿蜒向前，暮色渐渐给河水染上蜜橘色。摩天轮的轮廓亮起彩灯，红的、蓝的、紫的光带，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像条缀满宝石的绸带。当最后一缕阳光吻上郑启阳的侧脸时，云锦书突然希望这条漂流河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漂向暮色深处，让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个心跳加速的午后——蝉鸣初起，水花飞溅，而少年的目光，比任何夏日的阳光都更温暖。

水上乐园的喇叭开始播放慵懒的爵士乐，蝉鸣不知何时已攀上树梢，在香樟树的浓荫里织出张金色的网。云锦书跟在两人身后走向出口，林悦正眉飞色舞地讲述刚才的“落水惊魂”，郑启阳偶尔低头应和，细碎的阳光穿过他湿润的发梢，落在她的防晒裙上，像撒了把碎钻。远处的摩天轮仍在转动，将一个个彩色的梦，都装进了这个蝉鸣未起的夏日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