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弦上惊鸿

卯时的晨雾还未散尽，马场已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我抱着特制的小鞍具挪进场时，正撞见五皇子许天骁将三皇子许天铭的箭囊挑落在地。

“北狄蛮子！“许天铭白着脸后退，袖口隐约露出青紫瘀痕。

许天骁的竹弓“啪“地抽在草靶上：“三皇兄这手连缰绳都握不住，莫不是夜夜在昭阳宫...“话音戛然而止，因他瞥见了我特意别在领口的金丝护身符——昨日暴君爹爹亲手系上的御赐之物。

“七皇妹来得正好。“许天铭突然变脸似的笑起来，将我从侍从手中接过，“三哥教你上马。“

他掌心湿冷如蛇，我瞄到鞍具内侧的银钉闪着幽蓝光泽。这手法太熟悉——幼儿园时有个家长给孩子书包里藏图钉，被我发现后也是这般假意亲近。

“天心怕高...“我佯装踉跄，怀中的鞍具“恰好“跌落。特制的羊毛软垫撞上马镫，竟自动展开成现代儿童安全座椅的模样。

全场哗然。太傅捡起我昨夜画的《骑具改良图》，双手直颤：“这减震设计...敢问公主师从哪位大家？“

“做梦梦见的~“我歪着头举起糖人，“糖仙子说这样骑马屁股不疼~“

许天骁突然放声大笑，北狄风格的狼牙项链叮当作响。他单手将我拎上马背，古铜色手指拂过我改良的鞍扣：“小机灵鬼，这锁扣能防惊马。“

话音未落，场边树林突然惊起飞鸟。许天铭的枣红马长嘶一声，竟带着他直冲围栏！

“缰绳断了！“侍卫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我抽出荷包里的薄荷糖丸弹向马眼。受惊的马匹偏头闪避，许天铭滚落时袖中跌出个药包，浓烈的苦杏仁味瞬间弥漫。

“三皇兄受伤了！“我抢先扑过去，小身子“恰好“压住药包。许天铭苍白的脸上闪过狰狞，却在对上我天真眼眸时硬扯出笑：“多亏七皇妹...“

当夜太医署记录：三皇子右臂擦伤，七公主因扑救时磕破膝盖获赐东海明珠十斛。无人注意我悄悄藏起的药渣——与昨日周昭仪宫中飘出的药香如出一辙。

次日乐课，我瘸着腿蹭到六公主许天音身边。她正在调一支九节竹笛，笛尾刻着奇怪的螺旋纹。

“皇姐教我《彩云追月》后半阙嘛~“我晃着她衣袖撒娇。昨日偷翻乐谱时发现，这曲子每隔七小节就会出现个不和谐的降调。

许天音玉指倏地按住笛孔：“后半阙...不能奏。“

“为什么呀？“

“会招来不好的东西。“她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点点猩红惊心。我想起太医院记载，这位皇姐生来心脉有损，暴君却从未允她静养。

趁她更衣时，我摸了下竹笛。指尖触到机关凸起——这竟是支中空的机扩笛！现代博物馆里见过类似设计，可藏物或...传讯。

暮色沉沉时，我在御花园迷了路。忽闻假山后飘来断续笛音，正是那要命的降调段落。循声望去，竟见许天音对月奏笛，而百米外的养心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陛下又头痛发作了！“宫人惊惶奔走。

我浑身发冷。那诡异音律的节奏，竟与父皇发病的时辰分毫不差！

“小老鼠总爱乱窜。“戏谑声从头顶传来。许天骁倒挂在槐树上，狼尾辫扫过我鼻尖，“明日秋猎，带你见个好东西。“

他抛来的白狐裘还带着血腥气，内衬缝线处露出半角羊皮。我借口要画画讨来彩蜡，哼着歌在羊皮上涂满歪扭的太阳花。许天骁嗤笑着离去，不知我借着烛光已看清被遮盖的北狄文字——“月圆夜，狼烟起“。

秋猎当日，我骑着装安全鞍的小马驹，在皇子队伍中格外扎眼。许天骁一箭射穿灰兔时，我忽然瞥见林间寒光。

“五皇兄小心！“我扬手抛出装糖丸的香囊。箭矢穿透香囊，糖粉漫天飘散，刺客的踪迹顿时暴露。

许天骁反手三箭连发，刺客咽喉处的狼头刺青让我心惊——北狄死士的标记，怎会出现在皇家猎场？

“别看。“温热手掌捂住我眼睛，许天骁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今日之事...“

“天心什么也没看见~“我掰开他手指，往他嘴里塞了颗奶糖，“请皇兄吃糖~“

归途马车上，我摆弄着染血的狼牙项链——方才混乱中从刺客身上扯下的。当摸到牙尖处的凹槽时，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这里本该镶着北狄皇族的鹰徽，此刻却空空如也。

更惊心的是，这项链内侧刻着个“骁“字。

暴君爹爹验看狼牙时，我正趴在案上画《秋猎游乐图》。画到五皇子射箭时，特意在他腕间添了道红痕——今早他扶我上马时，分明有道陈年箭疤。

“天骁的骑射是朕教的。“暴君突然开口，“他十岁那年为护驾，左腕中过毒箭。“

朱笔在我画的疤痕处顿了顿，突然将整幅画收入暗格。那晚御膳房给永和宫加了道北狄奶茶，而许天骁在宫门前跪了整夜。

三更雨急时，我被笛声惊醒。推开窗，见许天音浑身湿透地立在雨幕中，竹笛在石阶上碎成九截。她抬头望来的眼神让我毛骨悚然——那根本不是十六岁少女应有的眼神。

次日尚书房，太傅讲解《盐铁论》时，我盯着许天音空荡荡的座位出神。忽有宫娥跌跌撞撞来报：冷宫枯井里发现具女尸，腕间系着褪色的彩云结。

我袖中的薄荷糖罐应声落地。那绳结打法，与我昨日送给六公主的一模一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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