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言传身教

玉米芯即便是熬碎了,吃起来也像海绵和木屑混合物。

但赵二牛和小菜吃起来格外香甜,他们也没资格挑剔,每人喝了两大碗,饱饱的,很满足。

吃完稍作休息,二人便开始去扒柴禾堆。

一番忙碌,他们共从两家柴禾堆里分拣出了三十九根玉米芯,还有少量散碎的。

这些玉米芯远不够两人吃一个月。

赵二牛粗算了算,按照每天煮十根玉米芯搭配口粮这样吃,也得一板车玉米芯才够。

得想办法多搞些玉米芯才行!

“二牛哥,村部还有很多大黍瓤子,咱们晚上去偷吧!我用耳朵帮你放哨。”

小菜根也在思考怎么搞到更多的玉米芯。

灾荒发生后,上面发救济粮到村。

一开始村里搞的是大锅饭,每日分粥救济。

所以那会各家的柴禾大部分也都上交给村部了。

后来由于大锅饭里的粥越来越稀,便有村民闹事,村长不得不改成救济粮直接分发到户。

柴禾也就和救济粮一起按月分发了。

每月分的柴禾里,玉米芯这种优质柴占比也极为稀少。

村部还储存着很多玉米芯。

想要更多玉米芯,只能去偷。

“不偷。”

赵二牛摇摇头,对她教育道:“小菜根,我们虽然穷,但也不能去偷东西啊,做人要光明正大才行。”

小菜根问道:“如果不去偷的话,二牛哥你是不是想告诉村长大黍瓤子能吃,好让他分给大家?”

赵二牛一愣,他看着小菜根,反问道:“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不好。”

小菜根摇摇头,道:“我以前帮俺娘烧火时听她说过大黍瓤子是很稀罕的柴禾,村部也不多,如果告诉村长让他分给全村人,我们只能分很少一部分,肯定不够吃的。”

她咽了口唾沫继续说:“而且,俺娘说村长不是好人,每次分东西都紧着他家同姓的多给,紧着当官的多给,对于我们这些外姓的村民很扣。”

赵二牛闻言点点头,记忆里村长姓张,是村里大姓。

而他和小菜根家都是祖父辈才迁过来的外姓。

其中的区别对待,不说这个时代,就算是赵二牛穿越前时代的农村都很普遍。

“那你说该怎么办?”赵二牛问道。

“我想呢,咱们先去偷一板车回来,然后再让别人知道这个能吃。这样我们不会再挨饿了,其它村民们虽然被我们占了便宜,但总归也是多了吃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说完,小菜根小脸突然涨的通红:“二牛哥,我这样想是不是太自私,不对?”

“不对。”

赵二牛没有迁就她,正色道:“别人对你好,你也要对别人好,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

小菜根默默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

赵二牛语气略微严肃了些:“咱们村的村民们对你好不好?”

小菜根低下了头,摇了摇。

她自出生后就看不见,村里的孩子们把她当异类,没少欺辱她。

那些大人们,也很少有同情她的。

她从小到大经常听到有人劝她爹娘把她卖了或者丢了,留着是个累赘,浪费粮食。

念及这些,小菜根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赵二牛帮她擦掉泪水,沉声道:“所以,他们又没对我们好过,我们凭什么要把黍瓤子能吃这件事告诉他们?”

“啊?”

小菜根一愣。

赵二牛轻捏了下她瘦巴巴的小脸,笑道:“你二牛哥可不是老好人。”

“那我们晚上去村部偷?”

小菜根摩拳擦掌,赵二牛却只是笑了笑。

傍晚,两人把锅里剩下的粥兑水热一热喝了,又各吃了一个窝窝头。

玉米芯本就含有少量糖分,连续两顿饱饭,已经让两人恢复了不少体力。

此时第三顿饱饭下肚后,赵二牛终于有力气拉动家中的木板车了。

“小菜根,上来坐着。”

他招呼着小菜根,小菜根得知赵二牛这是要去村部拉玉米芯后,顿时喜上眉梢。

她摸索着爬上板车,有些紧张道:“二牛哥,现在应该是傍晚吧,这么早就开始行动吗?”

“趁天没黑,能看清路。”

“可是这种事最好还是半夜去做,或者是凌晨吧?”

“现在路上也遇不到人。”

如今闹饥荒,村民都窝在家中节省体力,大白天村里都很少有人出门,更别提这个时间了。

小菜根紧张的小脸上都多了几分红色,她咬牙把鞋子扣儿紧了紧,那原本就肿胀的双脚被勒出了一道白色的凹痕。

夕阳的辉光洒在村落的土墙上,把墙照的像狗头金。

赵二牛把缰绳套在肩膀上,拉着平板车出了门。

路上果然没碰到一个人,家家门户紧闭。

整个村子一片死寂,老鼠们堂而皇之的在路中间穿行。

赵二牛想起了自己灵魂状态下看到的村中诸多活物,老鼠的数量并不算少。

他有些奇怪,毕竟是灾年,人都没粮食活不下去,老鼠们应该也闹饥荒大量减员才是。

为什么还能保持数量不低的族群数量,它们吃的是什么?

他依稀记得前世在自然频道好像看到过,老鼠们似乎会挖秘密粮仓储存粮食。

不多时,赵二牛便拉着板车到了村部。

听赵二牛说到了村部,小菜根紧张到了极点,她跳下车,耳朵竖着,不断提醒赵二牛:“二牛哥你轻点哦,村长家就在这旁边,他家人还没睡,我能听到他家有脚步声。”

赵二牛笑了笑,推开了村部的木栅栏门。

进了村部后,他拉着板车直接向右拐,那边是村部堆放柴禾的场地。

玉米芯堆在最里面,占地半床见方,只有一米多高一点,用谷壳封顶防水。

储量确实不多,全部算下来最多能装三板车。

“开始干活,小菜根你扯下来瓤子给我,我来码放装车。”

赵二牛做着安排,小菜根尽量保持着镇静,一边摸索着扯玉米芯,一边低声告诉赵二牛:

“如果有人来,二牛哥你就先跑,我是小孩子,被抓了也不会扣我粮食的。”

村长负责发救济粮,这是职责,也是他管制村民的手段。

去年夏天,小菜根家就因为只有她爹一个壮劳动力,修河堤没有完成指标,导致他家那个月被村长扣发了整整五斤救济粮。

那个月小菜家一家过的极为艰难,她二姐也因此饿死。

小菜根对此心有余悸。

“他不敢。”

赵二牛淡淡说了句,小菜根只当是安慰的话没吭声。

她双手迅速扯着玉米芯,赵二牛都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

“二牛哥,有脚步向这边来了!别动。”

突然,小菜根停下动作,用极低的声音提醒着。

赵二牛却直起了身子,向着一个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村长正朝这边走来。

村部大门没锁,说明村长就在里面坐班,赵二牛早就知道。

“谁在那边?”

村长开口了,隔着老远他没看清赵二牛。

两人干活并未发出大动静,不过扯玉米芯弄出的粉尘却很多,在夕阳光的照射下更为显眼,村长一出办公室就能看到。

这也是一直小心翼翼的小菜根考虑不到的。

“二牛哥,你快跑吧,我来扛!”

听到村长声音,小菜根吓得脸发白,急忙去推赵二牛。

赵二牛告诉她别担心,随后走出柴禾堆,径直走向了村长。

“我,赵二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