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宴会厅穹顶投下细碎光斑,苏妄妄盯着手腕上的珍珠母贝腕表,分针与时针在“10”字重合的瞬间,裙摆下的脚尖已碾过价值百万的波斯地毯。
“妄妄小姐要去哪?”香槟塔旁的管家躬腰伸手,袖口银链闪过冷光。她指尖捏住手袋搭扣,面上漾起标准的微笑:“去花园透透气,父亲不是说要等霍氏公子从日内瓦飞过来吗?”话音未落已转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珍珠缀边的裙摆扫过立柱时,她顺手扯下肩头的钻石披肩——这东西勒得她锁骨生疼。
地下赛车场的铁门在暴雨中吱呀作响,机油混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时,苏妄妄的水晶鞋尖已陷进泥坑。环形赛道上的车灯刺破雨幕,最后一辆哑光黑赛车正以近乎疯狂的角度切过弯道,轮胎与地面摩擦出蓝紫色火花,像她今早刚收到的缅甸蓝宝石。
“疯子!”看台上有人吹口哨。她攥紧手袋,突然看见赛车尾部剧烈摆动,金属护杠刮擦护栏的声响刺得耳膜发疼,雨幕中飞溅的火星突然熄灭——赛车失控撞向防撞墙。
尖叫混着雷声炸开。苏妄妄踉跄着往前跑,高跟鞋卡在木板缝隙里,她索性踢掉鞋子,丝质裙摆浸满泥浆,手袋里的粉饼盒硌得掌心发疼。驾驶舱的安全杠还卡在男人腰间,他的前额抵着方向盘,鲜血顺着高挺的鼻梁滴在方向盘上,混着雨水在皮革表面蜿蜒成河。
“喂!”她扯下头上的钻石发饰,尖锐的簪头戳进安全杠卡扣,指甲缝里嵌满铁锈。男人忽然抬头,瞳孔是淬了冰的深灰,后颈处半片褪色的鸢尾花纹身浸在血水里,花瓣边缘像被火燎过的残卷。
“公主殿下亲自来救场?”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钝响,安全杠弹开的瞬间,苏妄妄踉跄着跌进他浸满雨水的皮夹克,鼻尖萦绕的汽油味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
她慌忙后退,手袋里掉出镶钻手帕,正落在他腿间的血迹上。男人盯着手帕边缘绣着的“SU”家族徽记,忽然笑了,指腹碾过沾血的钻石:“用来擦方向盘不错。”
“闭嘴!”苏妄妄撕开手帕,按住他额角的伤口,指尖触到他绷紧的额骨,“先止血,否则你会因为破伤风死在这种地方。”
他垂眸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水珠从她卷曲的睫毛上滚落,划过敷着淡淡腮红的苹果肌,滴在锁骨下方的凹陷处——那里戴着枚极小的鸢尾花型钻石吊坠,和他后颈的纹身一模一样。
救护车的鸣笛穿透雨幕时,男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老茧磨过她腕骨内侧的皮肤:“记住,今晚的事,你没来过。”他松开手,往她掌心塞了颗沾着机油的螺丝,“留个纪念,公主殿下的第一次泥地冒险。”
苏妄妄望着他被医护人员抬走的背影,发现他的皮夹克背后印着褪色的“WILDFIRE”字样,像团即将熄灭的火焰。掌心里的螺丝还带着体温,螺纹间卡着半片蓝色鸢尾花瓣——她后颈倏地泛起凉意,想起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心的银戒,内侧刻着的正是这种花的拉丁文学名。
回到宴会厅时,父亲苏明谦的目光正扫过旋转门。她藏起沾满泥点的裙摆,钻石发饰重新别在发间,却在低头时看见手袋上蹭到的机油印——像道丑陋的伤疤,趴在香奈儿的菱格纹上。
“霍氏公子到了。”管家递来热毛巾,苏妄妄指尖划过毛巾边缘,忽然顿住。刚才在赛车场,那个男人的后颈纹身...她猛地想起母亲的梳妆匣里,压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年轻女人抱着个男孩,后颈处同样有半朵鸢尾花,花瓣颜色比男人的更深,像淬了蓝的火焰。
“妄妄?”父亲的声音带着不耐。她抬头,看见楼梯转角处站着个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手腕上戴着枚熟悉的蓝宝石腕表——正是她今早从珠宝房偷拿的那只,表盘边缘刻着“SU”徽记。
“霍先生说,这是他在日内瓦拍卖会上拍到的苏氏旧款。”父亲的手掌按在她肩头上,力道大得让她几乎站不稳,“巧合的是,表带内侧刻着‘给月白’三个字——你母亲的闺中密友,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苏妄妄的指甲掐进掌心,掌心里的螺丝尖刺破皮肤,血珠滴在羊绒地毯上,像朵迅速凋零的红玫瑰。月白...林月白,那个在她五岁时突然消失的阿姨,母亲临终前哭着说“对不起”的人,后颈是不是也有半朵鸢尾花?
宴会厅的水晶灯突然暗了两秒,再亮起时,霍氏公子已走到她面前,递来的手背上有道新鲜的擦伤——和她在赛车场看见的、那个男人手掌上的擦伤,位置一模一样。
“苏小姐的手袋...好像沾到了什么。”霍公子的视线落在她手袋上的机油印,嘴角勾起礼貌的笑,“是机油吗?我记得苏氏旗下的改装车行,最近在研发新型赛车机油,或许我可以——”
“不用了。”苏妄妄后退半步,手袋带子勒进掌心的伤口,“我突然想起,今晚还有幅油画要临摹。”她转身走向旋转楼梯,听见父亲在身后轻笑:“妄妄从小就爱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上个月,她非要画车库里的修车工——”
楼梯拐角的落地镜里,苏妄妄看见自己的倒影:钻石发饰歪在鬓角,裙摆上的泥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像被雨水打湿的鸢尾花瓣。她摸向颈间的吊坠,突然发现吊坠背面不知何时多了道划痕,细细的,弯成半朵花的形状——和那个男人后颈的纹身,严丝合缝。
暴雨在窗外呼啸,苏妄妄摸着掌心的螺丝,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那声音穿过层层叠叠的水晶灯与香槟杯,像根细针扎进她的太阳穴——那个男人,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他的纹身,会和母亲挚友的一模一样?还有表带内侧的“给月白”,霍氏公子手上的擦伤,究竟是巧合,还是...
她猛地推开书房门,翻出母亲的梳妆匣。泛黄的照片上,年轻女人抱着的男孩侧脸轮廓清晰,右耳后方有颗红痣——和今晚那个男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