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心相中不断炸响,耳膜剧痛欲裂,整个空间都在疯狂摇晃。翻腾的白雾如同沸水,唯有净心池的冰面岿然不动,只是那反射出的刺目电光,灼得人无法睁眼。
我在心底破口大骂:这玄虚天尊的心眼简直比针尖还小!不过说句话调侃罢了,至于用天雷劈个没完?!
然而净心池映射出的雷声非但未停,反而愈发震耳欲聋!最后一声毁天灭地般的炸雷轰然爆开,耳中瞬间淌下温热的液体。我一度以为自己聋了,紧接着骇然发觉——七窍都在流血!这惩罚……未免太过酷烈!
我强压体内翻江倒海般乱窜的气息,勉强睁开眼,视野已被粘稠的血水彻底染红。四周一片猩红模糊,唯独净心池中的景象漆黑如墨。我艰难地在肩头蹭掉糊住眼睛的血痂,再次看向池面——只见浓稠的黑雾中猝然迸射出数道刺目白光,如利刃般将周遭翻腾的雾气狠狠撕裂!
影像中,未济就屹立于翻涌的黑雾中央,双臂平展,稳稳托住黑冥和蓝镇丘的后心。而我(现实中的身体)正被黑冥紧紧护在胸前,池中映出的“我”同样七窍流血,模样惨不忍睹。
黑冥小心翼翼地将“我”(现实身体)平放在地,指尖泛起纯净的莹白光芒,天衣缚如灵蛇般缓缓缠绕而上。
蓝镇丘在一旁盘坐调息,衣衫早已被藤蔓撕扯得褴褛不堪,裸露的皮肤上遍布着狰狞的伤口,几条毒蛇般的藤蔓甚至深深钻入皮肉,正贪婪地向更深处蠕动!他疼得脸色惨青如铁,豆大的冷汗浸透了仅存的残破衣襟。
“不行。”黑冥突然收起天衣缚,冷眼看着地上昏迷的“我”,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甘,“若白烁在此……”
“术业有专攻。”未济打断她,蹲下身仔细检查“我”的状况,“先助他稳住,后面还用得上。”
黑冥闻言不再犹豫,天衣缚瞬间转向蓝镇丘。纯净的灵力流转间,他身上那些恐怖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钻入皮肉的藤蔓也被逼出、粉碎。
未济并指如剑,一道精纯灵力直射“我”(现实身体)的眉心!灵力入体的瞬间,“我”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与此同时,心相中的我同样如遭重击,鲜血狂喷不止!更可怕的是,一股仿佛被亿万毒虫啃噬骨髓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与当初蜮鲶老妖的蛊毒发作如出一辙!没有情欲,唯有蚀骨钻心的剧痛,疼得我浑身剧烈痉挛!
“怎会反噬得如此严重?!“
黑冥的惊呼隐约传来,可我已被剧痛吞噬,视线模糊扭曲,根本看不清净心池的景象。能量绳索感应到我本能的剧烈挣扎,骤然勒得更紧,简直是雪上加霜!
“不可!”黑冥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没有劫蛛妖丹,您此战胜算至少要折去一半!未济大人!无论她是否是‘那个人’……即便是,她也绝不会希望您这么做!”
“轰——“
一声沉闷巨响,黑冥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一股无形巨力狠狠掼在粗壮的树干上,硬生生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聒噪。“
在模糊扭曲的视野里,未济虚影潜入心相,蹲在我面前,掌心托着那颗流转着妖异光芒的劫蛛妖丹,眉头紧锁,眼神中罕见地掠过一丝挣扎。
而此刻,心相中的我竟不受控制地、诡异地笑了起来,身体仿佛彻底脱离了我的掌控。
未济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褪去,化为一抹决绝。他猛地一掌拍在我眉心!那颗劫蛛妖丹瞬间没入!全身剧烈的抽搐戛然而止!一股浩瀚而熟悉的强大妖力如决堤洪流般奔涌向四肢百骸,带来久旱逢甘霖般的极致舒畅!我猛地全力一挣——束缚的能量绳索应声寸寸断裂!
脱困的狂喜尚未涌上心头,抬头却见未济已化作一缕灰烟消散无踪。
“喂!”我猛地冲向未济消失的方向,却发现心相的边界坚不可摧,根本无法突破,“未济!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再试一次。”净心池中传来未济冷硬如铁的声音,“这次,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影像中,黑冥毫不犹豫地架起昏迷的“我”,化作一道流光朝枯草原深处疾飞而去,蓝镇丘咬牙紧随其后。
我冲到净心池边,双手狠狠拍在冰面上,指着池中未济的影像怒吼:“你什么意思?!抢走又塞回来,逗我玩儿呐?!”
“是啊,就是逗你玩儿。”未济那张欠揍的脸在冰面镜像中一闪而逝,画面瞬间切换到枯草原急速倒退的景象。“少废话,”他冷冰冰的声音仿佛从虚空直接灌入脑海,“干扰了他们,吃苦头的可是你自己。”
我怒极,一拳狠狠砸在冰面上!出乎意料,“咔嚓”一声脆响,冰面竟被砸出一道蛛网般的细小裂纹!裂纹如活物般蜿蜒着向幽暗的池底深处延伸。这净心池本就深不可测,此刻裂纹下的黑暗,更显幽深诡秘,仿佛直通九幽。
我下意识地俯身贴近冰面,想捕捉裂纹延伸的细微声响,以此判断池子深度。然而当我屏息凝神,耳中传入的声音却让我浑身汗毛瞬间炸立——
“你好呀,末末~“
这轻佻带笑的语调,我再熟悉不过了——分明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惊恐地瞪大双眼,只见冰层下的裂纹正诡异地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轮廓渐渐清晰,赫然是“我”的模样!冰下的“我”脸上全无惊慌,只有属于胜利者的、令人心底发寒的轻蔑狞笑。
我想后退,可冰下那个“我”的视线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子,死死攫住了我的目光。她嘴唇无声开合,口型分明是:“别怕,你很快就自由了。”邪魅而冰冷的笑声仿佛直接在我脑中响起,激得我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我强压恐惧,指甲深深抠进冰面,厉声质问:“你究竟是谁?!”
“我?”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大笑,“你觉得——我是谁?”
“谢梓义!”我咬牙切齿地低吼。我确信她是王遗凰幻境之后才出现的异状!是蓝雪衣的雪花瞳让我眩晕,却在王遗凰那一掌后直接冰封了净心池——他们必然在那一刻动了手脚!
“切~”她不屑地撇撇嘴,“他们?不过是助你我挣脱束缚的棋子罢了。”冰面骤然腾起刺骨寒气,迅速凝聚成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半透明虚影。虚影冰冷的手指如毒蛇般轻柔滑过我的脸颊,所过之处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劫蛛妖丹的力量,滋味如何?未济那混蛋竟妄想夺走它……呵,我们岂能让他如愿?”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控?”我牙齿因寒冷和恐惧不住打颤。
“不,”她的虚影倏然飘散,又在白色巨树下瞬间凝聚,指尖温柔地抚过粗糙的树皮,“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当初用锁魂链束缚你,实非我所愿……”她语气陡然转冷,“但若不如此,你我如何能取得劫蛛妖丹?没有它,焚心蝶永生永世都别想挣脱玄虚天尊的掌控!”她猛然转身,虚无的白色瞳孔死死锁定我,眼中燃烧着近乎癫狂的火焰,“我们要的,是炼化千瞳地母与焚心蝶后所得的创世之力!唯有它……才能让你我真正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当初为什么要分开?“
‘我’的身影再次飘散又瞬间在我面前凝聚,倏地蹲下身,那张与我别无二致的脸几乎贴到我的鼻尖,眼中射出的凛冽寒光与刻骨不甘,逼得我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假山石!“为什么?!”她厉声诘问,声音里满是怨毒,“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能忘记所有过往,包括我!却唯独忘不掉……与他共度时光的那个地方!”
她猛地一挥广袖,一股无形气劲轰然炸开!笼罩心相边界的茫茫白雾瞬间消散无踪。霎时间,整个心相世界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老槐树下,一架秋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净心池中,粉白的莲花亭亭玉立;池畔的樱桃树枝头挂满累累红果;茅草屋顶缠绕着繁盛的紫藤花瀑;田间更是生机盎然,种满了各色花草与时令蔬菜。
“无论轮回多少世,你的心相……从未改变。”她再度挥袖,那鲜活的景象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瞬间消失。这一挥似乎耗损巨大,她的虚影变得明灭不定,连带我的心神也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与晕眩。“而这一世……”她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顾瑶竟敢擅自重现这个地方!”她的声音因怨毒而扭曲,“当初那把火……就该连她一同化为灰烬!”
“你说什么?!”我尚在惊疑她口中的“他”究竟是谁,骤然听到奶奶的名字,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惊醒!难以置信地瞪着她那张写满怨毒与嚣张的脸。
“现在明白了?”她的声音如同毒蛇般贴着我的耳根响起,身影已在我身后凝聚,冰凉刺骨的手指如铁钳般狠狠掐住我的下颌!“根本没有什么梦境改命……那都是我为你铺的路!”彻骨的寒意从她指尖瞬间蔓延至我全身每一寸血脉!“现在,该轮到你帮我了。”她的声音带着蚀骨的恨意,“未济——这个欺骗你、伤害你无数次的人渣,这次……必须付出代价!”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继续钻入脑海,“把肉身的控制权……交给我。我会操控‘它’带着那两个蠢货穿过枯草原。然后……我们回去,夺取创世之力!将未济……永远镇压在镇妖塔底!若杀不死他……便让他永生永世,生不如死!”
“这根本不是商量!”我奋力挣扎嘶吼,数条由她意念幻化的漆黑锁链凭空出现,瞬间将我四肢牢牢捆缚,整个人被高高吊起,悬在深不见底的净心池正上方!
“呵呵呵……”‘我’的虚影飘到与我面对面的位置,那张脸几乎与我鼻尖相贴,冰冷的气息喷吐在我脸上,“对,我是在通知你……他的结局。”
我眼睁睁看着她的虚影消散,净心池中的影像骤然放大、拉近——黑冥与蓝镇丘在枯草原上浴血奋战、与无数藤蔓厮杀的惨烈场景,无比清晰地呈现在冰面之上!
影像中,原本疯狂扭动攻击的藤蔓,在“我”苏醒睁眼的瞬间,骤然静止!当“我”缓缓从黑冥怀中支起身时,趁她关切查看之际,猛地一掌狠狠印在她胸口!“咔嚓”一声骨裂脆响隐约可闻!黑冥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四周静止的藤蔓如同苏醒的毒蛇,瞬间缠绕而上,将她牢牢捆缚在半空!与此同时,另一侧的蓝镇丘也被骤然暴起的藤蔓五花大绑,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近乎贪婪的陶醉神情。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重掌肉身掌控权的极致快意!她手指随意地凌空一勾,缠绕黑冥的藤蔓便听话地将她拽到“我”的面前。
黑冥先是一惊,随即瞳孔骤缩,显然明白了眼前“我”已非本人!滔天怒火在她眼中燃起,她拼命挣扎,却撼动不了那坚韧藤蔓分毫。“你把游离怎么了?!”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好好看着,”‘我’冰冷的手指狠狠掐住黑冥的下巴,强硬地将她的脸扭向净心池的方向,“再强大的灵兽……在我们面前,也不过是随手可碾死的蝼蚁。何况……”
“噗嗤——!“
话音未落,旁边被捆缚的蓝镇丘,身体如同被巨力挤压的西瓜般,被藤蔓活生生绞碎!鲜血与碎肉呈放射状喷溅开来,染红了周围的枯草,场面极度血腥惨烈!
“不要——!!!”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扭曲变调,“住手!你……你不能杀黑冥!!”
‘我’冷哼一声,嫌恶地甩开黑冥的下巴,甚至用衣袖用力擦拭触碰过她的手指,然后透过冰面,狡黠而残忍地看向心相中的我:“放心,这具灵兽的躯壳,我暂时还不会毁掉。”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赤裸裸的威胁,“但若她敢有半分不老实……呵,那就别怪我……让她提前去下面等那老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