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玥将翡翠耳坠放在青玉砚台上,金剪刃口压住坠子边缘。
咔嚓一声脆响,绿色碎玉溅在宣纸上,像一滴凝固的泪。她捻起粉沫对着铜镜,混着胭脂抹在耳后,那里还留着昨夜被萧珩玉佩勾出的红痕。
“娘娘,该梳妆了。”婉宁捧着鎏金盆进来,看见妆台上的碎玉愣在原地。水盆映出沈曦玥勾起的唇角:“听说翡翠粉养人,试试无妨。”嘻嘻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时,凤仪宫的沉香已经烧了半个时辰。沈曦玥踏进殿门就看见柳冰艳跪在皇后脚边奉茶,淡绿装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羊脂玉镯——正是东宫库房里那对鸳鸯镯的另一只。
“臣妾给母后请安。”沈曦玥行礼时故意晃了晃耳垂。空荡荡的金钩擦过昨夜伤口,血珠渗进衣领。皇后眯起眼:“太子妃耳坠倒是别致。”
萧珩从屏风后出来,玄色朝服压着暗纹龙鳞。他目光扫过沈曦玥耳垂时瞳孔一缩,又飞快转向冰艳:“你怎么在这?”
“奴婢来送新制的……”柳冰艳话没说完,茶盏突然倾斜。滚烫的茶水泼在沈曦玥手背上,立刻鼓起透亮的水泡。柳冰艳伏地颤抖:“奴婢手拙……”
沈曦玥盯着自己红肿的手背,余光看见萧珩攥紧了柳冰艳的手腕。她慢慢抬头,发现皇后正盯着那对鸳鸯镯冷笑。
“东宫的规矩都喂狗了?”皇后突然拍案,鎏金护甲刮过案几。香炉翻倒,香灰撒在柳冰艳发间,像下小雪。
沈曦玥垂眼舔掉手背上的茶水,咸涩里混着铁锈味一一是昨夜掌心伤又裂了。
萧珩松开柳冰艳,跪得笔直:“母后息怒,是儿臣……”
“二十板子。”皇后截断话头,执刑嬷嬷已经按住柳冰艳肩膀,“让这贱婢记住自己的身份。”
柳冰艳被拖出去时珍珠项链断了,珠子滚到沈曦玥裙边。她弯腰拾起一颗,听见萧珩压抑的呼吸声。
抬头正对上他发红的眼眶,忽然想起昨夜他说“孤心有所属”时,喉结也是这样剧烈滚动。
杖责声从庭院传来时,沈曦玥在偏殿涂药。窗边紫藤被震得簌簌落花,有一瓣沾在药膏里。她突然听见窗棂轻响,转头看见柳冰艳惨白的脸贴在雕花空隙间。
“娘娘饶命……”柳冰艳指尖抠着窗框,指节泛青。沈曦玥挖了坨掺翡翠粉的胭脂抹在她手背:“这颜色衬你。”
柳冰艳像被烫到般缩手,胭脂蹭在窗棂上像道血痕。远处传来嬷嬷的呵斥声,沈曦玥看着那抹淡绿身影踉跄逃开,顺手将药瓶扔进花丛。
回廊转角遇见萧珩时,他正盯着掌心玉佩出神——上面缠着根细长发丝。沈曦玥抚过自己耳后,果然有缕头发不知何时断了。
“殿下。”她行礼时故意露出烫伤。萧珩猛地合拢手掌,他目光在她耳垂和手背间游移,最后哑着嗓子说:“太医……”
“不必。”沈曦玥错身而过,袖中密信擦过他袍角。信笺是皇后叫嬷嬷塞来的,带着陈年墨香。她走到光照处才展开,上面只有六个字力透纸背:“三年前选秀案。”
紫藤花影里传来瓷器碎裂声,接着是柳冰艳压抑的啜泣。沈曦玥将密信凑近鼻尖,除了墨香还嗅到极淡的血腥气。她忽然想起今晨胭脂盒底刻着的“春恩永驻”,笔迹和密信一模一样。
沈曦玥将密信折成方形藏进袖中,紫藤花架后传来柳冰艳压抑的抽泣,混着执刑嬷嬷的呵斥:“二十板子都受不住,怎么配伺候太子殿下?”
她忽然听见身后金线绣履碾过鹅卵石的声响。萧珩的玄色衣摆扫过她脚边,龙涎香里裹着柳冰艳常用的茉莉头油味。
“太医说这烫伤膏要连敷三日。”萧珩递来的青瓷盒还带着体温,盖子上“春和景明”的题字被磨得发亮,是去年她亲手刻的。
沈曦玥没接,反而将红肿的手背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水泡破裂的黏液沾到袖口金线,结成琥珀色的痂。“殿下该去瞧瞧柳姑娘。”她望着花架后晃动的人影,“听说臀杖最易留疤。”
萧珩喉结动了动,突然抓住她手腕。药膏盒子硌在两人掌心,凉意渗进昨夜割破的伤口。
“孤知道是你设计的。”他声音压得极低,拇指却摩挲着她腕间跳动的血脉。
远处传来宫婢的惊叫。沈曦玥偏头看见柳冰艳晕倒在刑凳上,淡绿裙渗出血色,像打翻的胭脂盒。
执刑嬷嬷正拎起水桶泼醒她,水花溅到皇后赏的墨兰上。
“设计?”沈曦玥突然轻笑,空着的左手抚过萧珩紧绷的下颌,“那殿下可知,您腰间玉佩的络子?”
话未说完,凤仪宫突然响起三声玉磬。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疾步而来,绛紫装扫过染血的鹅卵石:“太子妃娘娘,皇后请您即刻去查三司送来的选秀名册。”
苍老的手递来卷宗时,故意露出腕间陈年烙痕一一是个“罪”字。
萧珩猛地松开她。沈曦玥抚平袖口褶皱,瞥见卷宗扉页的朱批:“景和三年四月十七。正是她嫡姐沈明月投缳那日。
“臣妾告退。”她行礼时故意让密信滑出半角。萧珩弯腰去拾,却见皇后不知何时立在廊下,鎏金护甲正扣着那对鸳鸯镯的另一只。
柳冰艳突然挣扎着爬过来,染血的手指抓住萧珩衣摆:“殿下救命……”话音未落,老嬷嬷的乌木杖已敲在她指关节上,脆响混着惨叫惊飞檐下白鸽。
沈曦玥转身时,正看见萧珩望向她的眼神,像昨夜她碾碎那对翡翠耳坠时,迸溅的碎玉映着烛火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