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寻找场地与启动资金

告别了父母殷切的叮嘱和那份沉甸甸的、用手绢包裹的积蓄,秦奋踏出了家门,也正式踏上了属于他自己的创业征程。秋日的阳光带着一丝凉意,洒在他年轻而坚毅的脸上。此刻的他,兜里揣着一万三千多元的“巨款”——这是他过去一段时间所有努力和冒险的成果,再加上父母倾囊相助的五百多元,总计近一万四千元。

这笔钱,在1980年的普通人看来,无疑是天文数字,足以盖几栋气派的房子,或者舒舒服服地过上好几十年。然而,秦奋清楚,对于要创办一个哪怕是最简陋的精密机械加工点来说,这点钱,依然捉襟见肘,每分钱都必须花在刀刃上。

万事开头难,第一步,就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场地。

他需要一个地方,既能放下至少一两台机床,还要有足够的空间堆放原材料和成品,最好还能隔出一个小小的角落,供他休息和处理一些“文书”工作——虽然现在连一张像样的订单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这个地方必须要有三相工业用电。没有380伏的动力电,再好的机床也只是一堆废铁。这在居民区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将目光投向城市的边缘地带,或者那些管理相对松散的、可能存在闲置厂房或仓库的区域。

接下来的几天,秦奋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蜜蜂,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永久”牌自行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尤其是那些靠近郊区、或者老工业区的地方。

他不再是那个穿着干净工装、出入技术科受人尊敬的技术员,而是变成了一个风尘仆仆、四处打听的“待业青年”——至少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是这样。

寻找场地的过程,远比他想象的要困难。

八十年代初,市场经济的浪潮虽然已经涌动,但远未到后世那种信息发达、租赁市场成熟的程度。大部分的厂房、仓库都还牢牢掌握在各个单位、街道或者集体组织手里,私人出租的概念才刚刚萌芽,而且往往带着一种不确定和不规范。

他先是去了几个据说有闲置仓库的街道工厂打听。接待他的多是些爱答不理的留守人员,或者警惕性很高的老干部。一听说他是个体户,想租地方搞加工,对方的眼神立刻就变了,要么直接摆手说没有,要么就报出一个高得离谱的价格,把他当成了“待宰的肥羊”。

“小同志,我们这地方可不是随便租的,这是集体财产。”一个戴着袖章的老大爷,上下打量着秦奋,语气里带着审视,“再说了,你搞机械加工?叮叮当当的,扰民怎么办?用电量大,线路负荷得了吗?安全生产谁负责?”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秦奋哑口无言。他明白,这不仅仅是租金的问题,更是一种观念上的隔阂和对个体经济的不信任。

他也尝试过去找一些城中村或者城乡结合部的民房。有些人家确实有空置的院子或者厢房,但大多存在硬伤。要么就是面积太小,连台像样的车床都放不下;要么就是只有220伏的照明电,根本带不动工业设备;还有些地方,道路狭窄,连运送设备和材料都成问题。

有一次,他看中了一个废弃的砖瓦窑,地方够大,也够偏僻,租金也便宜。可他刚跟看管的老头谈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那地方连电线都没扯过去,更别提工业用电了。要想通电,得自己从几百米外的主线上拉线,光是这笔费用就够他喝一壶的。

几天下来,秦奋跑得两条腿都快蹬断了,嘴皮子磨破,却还是一无所获。风餐露宿,啃着冰冷的馒头,望着城市傍晚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挫败感涌上心头。

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离开体制的庇护,独自在市场中打拼是多么不易。在红星厂,只要他提出技术需求,相关的部门就会协调解决,水电、场地、设备维护,都有专人负责。而现在,所有的一切,哪怕是最基础的条件,都需要他自己去争取,去碰壁,去克服。

“系统,你就不能帮我扫描一下附近合适的场地吗?”筋疲力尽的秦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财富帝国系统。

系统毫无反应。它似乎只在特定节点或者秦奋完成任务、取得成就时才会有所表示,对于这种日常的“跑腿”工作,显然是指望不上的。

“也罢,凡事靠自己。”秦奋苦笑了一下,重新振作精神。这点困难就退缩,还谈什么工业霸主?

转机出现在第五天。

那天下午,他骑着车,漫无目的地拐进了一条靠近老铁路货运站的支路。这里属于典型的老城区边缘,一边是高耸的仓库围墙,另一边则是一些低矮破旧的平房和一些半死不活的街道小厂。空气中弥漫着煤灰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就在他准备掉头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半敞着铁门的大院子。院墙斑驳,露出里面的红砖,铁门上锈迹斑斑,其中一扇甚至有些歪斜。门口挂着一个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木牌,依稀能辨认出“街道综合服务社”的字样。

秦奋心中一动,停下车,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很大,至少有三四百平米,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水泥地,长满了杂草。院子深处,是一排看起来像是旧仓库或者车间的平房,红砖墙,石棉瓦顶,窗户上的玻璃大多碎了,用破木板或者塑料布胡乱遮挡着。整个院子显得荒凉而破败,似乎已经被废弃了很久。

但秦奋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那排平房前,透过破损的窗户往里看。里面空荡荡的,堆放着一些杂物和废弃的桌椅板凳,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但关键是,他看到了墙角处那个熟悉的、略显笨重的工业用电的总闸箱!虽然布满了蜘蛛网,但那灰色铁皮和粗壮的电缆接口,明确无误地告诉他,这里曾经通过工业用电!

而且,这排平房的空间足够大,分隔成了几个区域,完全可以满足他放置机床、储存物料和办公休息的需求。地理位置虽然偏僻了点,但好处是清净,不容易引起注意,而且离铁路货运站近,将来如果需要大宗运输,也相对方便。

就在秦奋激动地四处查看时,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头发花白的老大爷,端着一个掉漆的搪瓷缸子,从旁边一间像是门房的小屋里走了出来。

“哎,你找谁啊?这里没什么人了。”老大爷看到秦奋,有些警惕地问道。

“大爷您好,”秦奋连忙收起兴奋,露出一副诚恳的笑容,“我是路过,看这里院子挺大,就想进来问问,这地方现在还用吗?能不能……租啊?”

老大爷嘬了口茶水,浑浊的眼睛打量着秦奋:“租?你租这干啥?这都荒了好几年了。以前是街道服务社的仓库和加工点,后来效益不好,就散了。”

“是这样的,大爷,”秦奋赶紧拿出准备好的说辞,“我想自己搞个小加工点,做点零配件加工。我看这地方挺合适的,地方大,也清净。”

“个体户?”老大爷眉头一挑,但似乎并没有像之前遇到的人那样立刻露出排斥的表情,反而多了一丝好奇,“年轻人,胆子不小啊。现在搞这个,不容易吧?”

“是难,但总得试试。”秦奋谦虚地笑了笑,“大爷,您知道这地方归谁管吗?我想问问租金的事。”

“我就是这儿的看门老头,也负责点杂事。”老大爷放下茶缸,“这院子现在归街道办事处管。你要是真想租,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不过,这地方破成这样,水电都停了,你租来能干啥?”

“水电我可以自己想办法恢复,房子我也可以自己修缮。”秦奋连忙说道,生怕机会溜走,“只要租金合适就行。”

老大爷沉吟了一下:“租金嘛……以前好像一年也就几百块钱,现在荒着也是荒着。你要是真有心,我带你去街道问问?不过先说好,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那太谢谢您了!大爷您贵姓?”

“免贵姓张,叫我老张头就行。”

在老张头的带领下,秦奋来到了不远处的街道办事处。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看起来像是负责后勤的副主任,姓王,四十岁左右,戴着眼镜。

听完秦奋的来意和老张头的介绍,王副主任扶了扶眼镜,官腔十足地说道:“那个院子啊,确实闲置很久了。按规定呢,是不能随便对外出租的,尤其是给个体户。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考虑到也是盘活闲置资产,支持地方经济发展嘛……也不是完全不能考虑。但是,这个租金方面,还有水电、安全这些问题,都要谈清楚。”

秦奋知道,这是进入实质性谈判阶段了。他立刻打起精神,将自己的需求和承诺一一说明,同时态度放得很低,言语间不忘表达对街道领导“高瞻远瞩”、“支持改革”的敬佩。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双方达成了一个初步协议:院子连同那排平房,以每年八百元的价格租给秦奋,租期暂定一年,押一付三。水电恢复和房屋修缮由秦奋自行负责,但必须符合安全规定。街道方面负责协调供电部门恢复供电,并提供必要的“管理”和“指导”。

八百元一年的租金,在这个年代对于这么大一个院子来说,绝对算是非常便宜了。秦奋猜测,一方面是这地方确实破败,另一方面,恐怕也是街道乐得甩掉这个包袱,还能收点租金。

押一付三,就是三百块的押金,加上第一季度的两百块租金,总共五百块。再加上后续恢复水电、简单修缮、购买设备、原材料和预留的流动资金……秦奋快速心算了一下,他那一万四千块钱,瞬间就显得不那么“巨款”了。

“好,王主任,就这么定了!”秦奋当机立断,生怕对方反悔,“我们什么时候能签合同?”

“小伙子倒是爽快。”王副主任笑了笑,“合同嘛,我让下面人准备一下,你明天带钱过来签吧。”

从街道办事处出来,秦奋感觉脚下都有些发飘,不是累的,是兴奋的!场地问题,这个创业路上最大的拦路虎之一,终于解决了!虽然破旧,虽然偏僻,但这将是他梦想起航的地方!

他塞给老张头十块钱和一包“大前门”香烟表示感谢,老张头推辞不过,最后还是收下了烟,钱说什么也不要。

“小伙子,好好干!”老张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年头,敢闯的年轻人不多了。”

回到住处,秦奋顾不上休息,摊开一张纸,开始仔细规划他的启动资金。

房租(押一付三):500元

水电恢复及线路改造(预估):至少500元

场地清理及简单修缮(门窗、屋顶补漏等):预估300元

购买旧机床(核心投入):目标是至少一台精度尚可的旧车床,预算5000-8000元

基础工具(卡尺、扳手、榔头等):预估200元

初期原材料(钢材、铜材等):预估500元

办理个体工商户执照及杂费:预估100元

个人生活费(至少三个月):预估300元

预留流动资金:剩余约3000-6000元

每一笔钱都经过了精打细算。他甚至将父母给的那五百多块钱单独列了出来,标注为“应急备用”,轻易不动用。

看着这张写满数字和计划的纸,秦奋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但也充满了干劲。资金有限,意味着他必须把每一分钱都用在最关键的地方,尤其是设备的选择和改造上,必须一步到位,尽可能地提高效率和精度。

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逐渐安静下来。秦奋却没有丝毫睡意,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着那个破旧院落焕然一新的景象,以及未来机器轰鸣、订单不断的场景。

场地有了,资金也规划好了,接下来,就是寻找合适的设备——那将是“星辰精密”真正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