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镜思忖片刻,到隔壁屋,给我拿来一身黑衣,说,“穿这个。”
我将那衣服抖开一看,不禁愣了下,奇怪道,“这是那守山人穿的黑衣?”
方之镜莞尔,又画了张符纸给我,说,“带上这个,能让那守山人察觉不到你的气息,但这符纸的效用时间有限,一个时辰之内,你必须离开后山。”
“这是什么?封印咒?”我拿过那符纸看了眼,似乎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咒文间也没有一丝气息。
“算是吧?总之有用就是了。”方之镜敷衍了句。
我有些担心这东西会影响我使用练气之术,所以犹豫着说了句,“我可以自己收敛气息。”
方之镜却说,“不一样,你就是闭气,不让自己喘气儿,那守山人也一样能发现你,我给你这符咒不害人的,放心拿着吧。”
我略微一怔,只好将那符纸收下,又问他,“后山那个守山人,是什么来头?看上去,他像是一具尸体,可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
“听过借尸还魂吗?”方之镜反问我一句,又说道,“我怀疑,那尸身上附着鬼面先生的魂魄。”
魂魄?
方之镜说的魂魄,应该是煞灵。
可我爷爷已经死了,甚至连一点血脉之气都没有留下。
且不说那尸身上的煞灵是不是我爷爷的煞气所化,就以我爷爷的本事,我也不觉得,他是那种会生出煞气的人。
爷爷少年时期虽品行顽劣,却也从未做过恶事,他一生刚正不阿,无论是年轻时,还是死后,都不该生出足以炼化煞灵的煞气。
我沉默片刻,忽然反应过来,问方之镜,“抽取活人煞气,炼化煞灵,这是你师父教你的?”
闻言,方之镜却是理所当然道,“他是我师父,教我本事很奇怪吗?”
我被他这话噎了一下。
可方之镜又说,“不过,这些还真不是他教的,我只是观而有所感,小小的研究了一下。”
我皱眉,思忖间,又问他,“你手里也有像是‘守山人’那样的煞灵?”
方之镜看着我,却是没作声,看样子是不打算回答的。
我略一沉吟,也没再多问,穿上那黑衣,就出去了。
顺着来时的路,我很快就回到了后山那片林子外。
在进那林子之前,我将帆布兜子里的鬼面具拿出来,戴到了自己脸上。
小声提醒老耗子,“把你的气收起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声。”
帆布兜子里的老耗子动了动,它身上四溢的灵气,逐渐就消失了。
我沉住气,不紧不慢的穿过那片林子,就回到了矮崖下的那山洞前。
不知是不是方之镜给我那符咒的作用,我进了洞口,之前那守山人也没再出现。
我摸着黑,往里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山洞里的气温越来越低,里面的转角处也隐隐透出了亮光。
方才我离开时就留意过,我和楚子婳藏身的那处小山洞,是个岔路口,顺着这倾斜向下的主道往里走,应该还有更大的空间。
我站在黑暗中,犹豫片刻,将身上的帆布兜子拿下来,就藏在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这才空着手进了山洞。
一路上,我也没看到那个守山人,直至我走到这山洞尽头,周遭的空间一下子开阔起来。
这地方似乎是个天然形成的溶洞,很是潮湿,气温也很低。
就在前面的不远处,一个穿着太极服的老者俯身在一张石床前,正给床上那人盖被子。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见石床上躺着的是方念休,不禁一愣。
这人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我心中狐疑着。
站在石床前的老者忽然一顿,将身子转了过来,他看向我,问道,“你的刀呢?”
我愣了下,没动,也没作声。
山洞里本就光线昏暗,有方之镜给我的符纸遮蔽气息,果然这人将我认作了那‘守山人’。
见我没什么反应,那老者也不意外,他只转身有些疲惫的靠在那石床上,说,“你话太少了,还是不像他。”
方世清与我爷爷年纪相仿,早已老态龙钟,可作为一个练气之人,他这模样似乎并不正常,好像过于虚弱了。
我目光隐在面具的黑暗中,打量着方世清。
他起初一直看着我脸上的面具,但不知为何,他忽然一怔,又低头往我脚上看了看。
我心中一紧,出门时只套了件外衣,鞋子我没换,而且我也没留意那守山人穿的什么鞋子。
愣怔间,靠在石床上的方世清猛地站了起来,他三两步上前,一把就探向了我脸上的面具。
我侧身躲开。
他这一把抓空,却站在那里,许久都没动,方世清似是激动的双手都在发抖,平复了许久的思绪,才沉声问我,“你是谁?这面具是从何而来?”
他认出了这个鬼面具是真的?
我不禁有些奇怪,其实,我脸上戴的这个鬼面具与他收藏在房间里那些,并没有很大的差别,他是如何认出来的?
见我不作声,方世清又走过来,说道,“你认识秦修?他是你什么人?这面具,是他给你的?”
秦修是我爷爷的名字。
见他如此询问着,伸手过来,还是要摘我脸上的面具,我立刻把他手挡开了,说,“这面具是我从一口老井里捡到的。”
方世清一怔。
我装傻的问他,“秦修是谁?”
这人却没作声,他有些愣怔的看着我,忽然眉目紧蹙,一拳就朝我心口打了过来。
我赶忙用手臂将他那拳头挡开。
他又反应极快的,一个下抓,直接化拳为掌,擒在我手臂上,三两步就将我右手拧到了身后,冷声说,“将那面具给我,我饶你一命。”
“这是我捡到的,凭什么给你?”我不快的说着,转身一掌打过去,与方世清对击一掌,他忽然就松手,脚步踉跄的退到了那石床旁。
看上去像是直接磕在了石床上。
显然,他身子虚弱,有招无力,与我对这一掌,我也没感觉到任何浑厚的灵气,仿佛随便一推,方世清就站不稳了。
他这体格似乎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而我俩这都动上手了,躺在石床上的方念休也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看上去,他这可不像是睡着了。
似是发觉自己不是我的对手,方世清忽然抬手,将手指放到嘴边,打了一声响哨。
顿时我身后那通往出口的过道里,就传来一阵沉重的奔跑声。
我心中一惊,三两步上前,一把就卡住了方世清的脖子,沉声道,“让他走开。”
方世清冷眼看着我,无动于衷,像是笃定了我不会对他下杀手似的。
可就在转瞬之间,我忽然意识到,方世清没有呼吸。
他不是笃定了我不敢杀他,而是因为杀了也没用,是因为他早就死了。
站在我眼前的,是一具尸体?
我将信将疑的看着方世清,甚至用生气探查了一番,这确实是一具尸体。
但无论是从外观,还是从尸身上的生气来看,他都与常人无异,丹田中的生气虽然很是薄弱,却并未散尽,也没有生出丝毫煞气。
可这个人是没有脉搏和呼吸的。
惊诧间,我还没想通这是怎么回事,方世清又说,“把面具留下,饶你一命。”
我皱眉,一把推开方世清,转身就朝身后劈刀而来的守山人横扫一脚,踹在那沉重的刀面上,将这大刀踢开,同时借力闪到一旁,又看了一眼昏睡在石床上的方念休,我就朝出口的方向去了。
方之镜给我这符纸确实好使,那守山人寻着声音追过来,但我屏住呼吸躲到黑暗中之后,他似乎就找不到我了。
不知为何,方世清也没追出来,那守山人又是个‘瞎眼’的,拎着那把刀,神情木讷的转悠了好一会儿,才回里面去。
我又躲了片刻,见那守山人是真的走了,这才捡起地上的帆布兜子,快步出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