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苛待公主重罪

李越儿将事情说清楚了,这是宽慰女儿不必慌张的情分,而不是必须和伍轻烟解释的道理。

女儿安抚好了,轮到训诫外人了。

既是外人,那就不是弟媳了,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越贵妃。

断指张审时度势,猜测越贵妃这一次的来意,总不可能是专程为了这件事来和伍轻烟解释的。

一时半刻,三言两语完不了!

总不能让贵妃一直站着说话吧?那多没规矩,老爷来不抽死他。

于是,断指张指挥三两下人将正苑那把红酸枝红檀大官椅搬了过来,还有梅案小几,一应脚踏香案,就差把悬与正苑的匾额一块抬来了。

李越儿不问因由,从容着坐下,手指轻放在膝上,纵是一身素裙脊背也是挺直的。

“伍轻烟,本宫避人而来,自是有陛下旨意,只是不全为你的事而来,当然不用和你解释——你只需跪下停训,任凭处置便是。”

弟媳一下子变成连名带姓了。

贵妃娘娘要发飙了,伍轻烟膝盖一软,只好重新跪下道:

“娘娘,这件事是我失察,可我也是一番好心,生怕公主惹出祸事牵连李家。这李家……李家也是您的娘家呀!”

李越儿轻笑:

“父亲死后,李家与我再无关系。”

伍轻烟张口要说话——李越儿突然眼风一利:“没有既往不咎这四个字,只有时辰未到的侥幸。”

提及李石善的死,边上的苏酥也是眼神一黯,指甲不自觉在土里深了半寸。

“你还跪着做甚么?要帮她求情?”

苏酥听着这句好像是跟自己说的,她恍然抬头,对上了李越儿的目光——里头情绪太多,独独不见心疼愧然。苏酥心想:最该出现的情绪没有出现,哪怕演都没有演出来,那只能说明,这心疼愧然是真,且被她深藏起来了。

心弦有些颤动,她有些踉跄的爬了起来。

“多谢贵妃娘娘。”

这一声贵妃娘娘,还是刺得李越儿有些藏不住了。

眼中光芒细闪,眼角微微一丝红,她移开视线只落在伍轻烟一个人身上。

“今儿,我不论你失察之错,只论你苛待之罪!”

一个错,一个罪,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

“苛、苛待?”

伍轻烟说话都磕巴了。

李越儿:“当初陛下将公主交给李府,可还说了什么?”

伍轻烟这个记忆深刻:“陛下只说由国公府一力教养,吃穿用度,还有日后嫁娶之礼。”

为了这句话,李府可是花了二十万两啊!

十五年了,到今天都还欠着一屁股债没还清呢,她如何会忘?

李越儿点了点头:

“十五年,李家身为臣子始终不能体会上意,你这个当贤内助的,恐也是逃不开的错处。”

“贵妃娘娘冤枉呀,陛下圣意、陛下圣意……”

“皇城之围何等屈辱,当年本宫提前产女,只见了一面的公主就要被抱去城门阵前……泱泱大国,竟要靠襁褓女婴换取和谈机会,陛下宏图大志,奇耻大辱岂能不报?若公主娇养在宫中,万民供奉,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陛下?我魏国偏安一方全靠这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公主?”

苏酥眉心微微一拧。

李越儿接着道:“父母所生皆是骨肉,哪有不疼的?这些年不闻不问,自然是做给大荣看的!我大魏奉鸿蒙盟约,是因祖宗规矩,不是因为怕打仗,怕他们荣国。毕竟是天家父女,她首先是公主,其次才是女儿,早早断了那些贪生怕死,想靠公主偏安苟且之人的安逸之心,这才是陛下圣意。”

声音顿挫轻扬,问罪诘声:

“可你呢?以为公主遭宫中鄙弃,这些年对她肆意欺辱,苛待衣食,若非本宫弥月时送的偃箱所藏金银,还有忠心奴仆,公主或许根本没办法平安长大!琴棋书画,明德知礼,一样也没学会,身为公主,你们却逼得她为生活所迫想着学商作贾,入选商学会,为此还典卖了本宫为她压箱的首饰,这才有了今日你借机发难的借口!”

她眉梢一挑,远山黛眉亦可变成杀人的刀。

“怎么,在公主身上找到些许自信,便想越过本宫投奔中宫,插手我内廷后宫之事?”

她从位子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到了伍轻烟面前。

“中宫那位给你的回复,弟媳可还满意?”

……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李冉本来还在户部加班的,听到消息之后就冲回了府,脸色黑如锅底,恨不得提刀杀人。

伍轻烟一听李冉的声儿,难过委屈悔恨的泪流满面。

的确是家门不幸,好歹是李家出去的女儿,怎么反过来欺负家里人?

“老爷,贵妃她——”

一边擦泪一边抬头,伍轻烟今日又误判了,这声‘家门不幸’绝对说的不是李越儿。

啪啪。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伍轻烟不可思议捂住了脸颊,瞪圆了眼睛。

嫁给李冉这么多年,掏心掏肺还掏空了娘家帮衬着他走到今日这地位……他娶那么些姨太太,她都忍了,可这两个巴掌算是彻底打疼她了,将她不可一世自持为傲的底气全打散了。

“老爷……”

“你还敢叫我!看看这些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李冉气红了眼,身子也因为愤怒而颤抖。

他规规矩矩向李越儿行礼:“贵妃娘娘恕罪,内宅不贤,家门不幸,牵连了贵妃娘娘实在不该!这些年她的所作所为我是一概不知呀!本以为她会好好宽待公主,不想还有这等苛待之事,我,我这就休书一封,让她滚回娘家去!”

“李冉!”

伍轻烟顾不上李越儿在场,直接跳起来骂:“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敢休我,这些年若是没有我,你们李家早就死透了!大街上要饭去吧!你要休我,你问过陛下么?还是说到了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时候,再用不上我伍家商族啦?!”

疯了疯了,这是真的疯了。

连陛下也敢置喙辱骂,简直要招来抄家灭族的大罪了。

李越儿一个犀利眼神:“这等话传出去,不如现在就给本宫一条白绫自缢府中,以死谢罪把!”

李冉满目猩红,一巴掌拍在断指张背上。

“夫人附邪作蛊,狂悖放肆,还不快快锁起来请大夫医治呀!”

“是、是!”

断指张也是吓得满身冷汗,阴狠着脸,一挥手,使唤手下亲信直接将伍轻烟从地上扭起来——

一边捂着她的嘴,一边拖着她往后院专门关押犯错奴才的地窖!

她如今这副样子,正苑是万不敢再回了。

要不是碍着伍家的面子,李冉恐怕立刻杀她都不会心软。

……

“贵妃娘娘,今日之事,臣一定会当面和陛下陈奏的,绝不——”

“不必了。”

李越儿挥了挥手:“陛下准我避人出宫,并非真的为了治李府之罪,毕竟李府当年为君分忧,这些事陛下不会忘记,只是你也莫要忘了君臣一心的道理。有些事情,陛下是非办不可的。”

“是,臣谨记教诲!”

李越儿点了点头,走到了苏酥身边,自然而然执起了她的手。

“带我去你屋子吧。”

苏酥受宠若惊,手心是汗:

“啊,啊?娘娘你……晚上不走了?”

李越儿偏首笑道:

“怎么,你要带我住客栈?”

苏酥:“住客栈多费钱,这个钱还是给我赚吧~”

李越儿无奈一声叹,是真的无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