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公主有点小聪明

竹苑清净偏僻,在偌大的南城伍家商族的地盘上无足轻重。

伍陵西是庶子,虽这些年风光强劲,帮着伍家将摘星铜匣升级成了银匣,但摘星匣一直都是长房嫡系掌管着,就算是有功劳也是伍雍的。

伍陵西对外的性子又是不争不抢,风轻云淡的,功劳让出去没有半点怨言。手里的铺子稍有起色只要伍雍想要,也是说让出去就让出去。

故而伍雍对伍陵西虽然忌惮讨厌,但心底里还是看不起的,只要伍家还在,嫡庶有别,他再怎么优秀能干也没办法继承家主之位,只能勤勤恳恳为家族付出谋利,一辈子屈居人下。

伍陵西未曾妻娶,身边只有两三个伺候的丫鬟,再有就是亲随飞鸢。只有飞鸢可以不通传便入竹苑——伍陵西平日抚琴焚香,读书静心之地。

今日点的是沉香,有安神静心之效。

飞鸢言简意赅的将整个京都城的动向汇报给伍陵西听。

伍陵西修长手指轻轻拨弄着金箔片,脸上风轻云淡的。

“第一轮考眼光,第二轮考耐心,第三轮考什么?”

飞鸢:“应是破例,商学会需要有底气的弟子,要在第三轮博得头筹定要有非凡实力。”

“是么?”伍陵西轻笑了起来。

飞鸢不解,但他知道自己的答案伍陵西并不认同。

伍陵西斜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出去转了一圈儿,如今京都城有希望争一争的共有几家呀?有实力的又有几家?”

飞鸢心中非常清晰,这是他的优点。

“除了公子您还有正苑伍雍,城西肃郡王府,还有长寿公主,剩下的都是散家,成不了气候,只有选择投靠入股,再难牵头独成一家。”

城西肃郡王府?

伍陵西摇了摇头:“真是共襄盛举,连皇长子也入局了。”

张宰相的儿子娶了城西肃郡王的嫡女,如今也算是皇亲国戚,张宰相在朝堂上鼎力支持皇长子苏墨识,彼此心照不宣同为一党。肃郡王府入局,背后之人定然是皇长子。

飞鸢笃然道:“伍家不必提,财力雄厚,伍雍本是不屑商学会的,昨夜公子让我借汇通钱庄的口透了消息给他,十五年前伍家一边鼎力支持守城拒敌,募捐军资,一方面肯定也没少偷偷私下寻关系贿赂荣军将领,做了两手准备。只怕这一笔钱要是重见天地,拔出萝卜带出泥,会陷伍家与叛国境地。所以伍雍连夜斥巨资回收了一大笔金箔碎片,已然拼凑了小半副金箔地图了。”

换了口气接着分析:“这件事伍雍做的粗陋,皇长子当然也觉察到了他贪财背后的缘故。朝堂之争你死我活,伍氏这些年勾结魏国公府一直为陛下做事,水泼不进。皇长子笼络不成心中必定忌惮,或许想要趁此机会打压——纵然陛下不会真的怪罪,也灭一灭魏国公的威风。”

伍陵西点了点头:

“对,也不对。”

“还请公子赐教。”

“陛下正当盛年,皇长子坐镇东宫与太子无异,既人人知道魏国公和伍雍为陛下办事,皇长子何必为了一时意气这般想不开,要去触老子爹的霉头?”

飞鸢一点就通。

“公子的意思……这件事陛下授意?陛下想要——”

伍陵西抬眸,浅笑阴冷。

“鸟尽弓藏,该用钱的事儿都了啦,弄脏了的手套不得丢么?”

“可是魏国公世袭罔替,老国公与国有恩,就算是看着他老人家的面子上陛下也不会拿魏国公府开刀吧?”

“这点银钱上的事自然不会,可是你别忘了,长寿公主是谁养着?若是误了鸿蒙盟约被迫国战,谁也保不住魏国公府。”

伍陵西眼中精光一瞬:“伍雍是搂军费的手套,李冉是毁盟开战的借口,如何丢弃,何时丢弃,都在那位陛下一念之间罢。”

飞鸢:“这样正好,公子正好剜肉补疮,重整伍家!”

伍陵西:“重整伍家?”他袖子轻轻一挥:“再没有什么伍家了。”

……

飞鸢要走,临走之前突然拍了拍脑门。

“还有一件事,那个长寿公主!”

伍陵西脸上难得多了一丝疑惑:“她怎么了?”

“她算不算有实力竞争的一家?”

伍陵西笑道:“都是一些小女子的把戏,抵押了越贵妃的首饰,不过换五十金,前头收后头卖赚一些差价贴补私匮罢了。”

嘴角笑意顿了顿:“不过还算些小聪明,以后我与她商议让出金匮时,也不至于对牛弹琴,也好顺畅一些。”

飞鸢:“公子的意思,那长寿公主没有存在争一争宝藏的心?”

伍陵西:“她或许会进商学会,但她连金箔片的秘密都没有发现,又没有伍雍和皇长子的财力,如何入局?”

飞鸢点头。

“是,大家都困在地图这个概念上,未曾发现金箔片厚度不一的玄机。根本不必收集整个地图!”

只是飞鸢有些疑惑,既然公子已经胸有成竹,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到宝贝呢?

伍陵西屈指敲了敲桌案,目光幽暗:

“我的对手从来不是伍雍这个废物,亦不是皇长子、长寿公主……京都城藏不下那么一大笔金银,即便找到,无非只是另外一张藏宝地的提示。与其在对手的规则里争个头破血流,不如跳脱出来。”

他眉梢一扬,冷谑凝结成霜。

“商学会背后的荣国二殿下,才配是我伍陵西的对手。”

*

苏酥靠着阿柳当杀手时的效率,前头买进后头卖出,一直稳稳扛住了流水线的压力。纵然她手里只有五十金,但也把这个回首金箔的小摊支撑下来了。

来卖金箔的人越来越多,但价格也被苏酥压了下去。

苏酥站了一晌午,又累又渴,正想要歇歇腿儿,媋风突然紧张道:

“公主,衙门的人过来了!”

苏酥啊了一声:“炸厕所的事儿李冉还没有了结呐?”

“两位!”

为首的衙差正义凌然的,不像之前半夜来搜检的,苏酥心中紧张缓和了一般,态度良好道:

“差爷,我们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

“我知道,我不是来查封你的,我是来感谢你的。”

“啊?”

苏酥愣住了,啥情况?

衙差咳了一声,手里拿出了一摞名单:“多亏了姑娘在这里摆摊,那些偷盗抢掠的贼子无一例外都在此处被抓获,短短一个晌午,我已经抓了不下五个了。能干出抢夺金箔之时说明都是穷凶极恶之人,稍加盘问,全有案底在身。哦,对了,第一个在你地方卖金的壮汉,便是侯勤山的流亡的山贼,侯勤山匪患已经被剿灭,只是还有些漏网之鱼,他便是其中之一。”

苏酥恍然:

“那也算为社会干了一件好事?哈哈,那我给他的那一两金子……”

衙差:“他杀人夺金,你给他的这一两金子,也已经发放给苦主的家属以作安抚了。”

苏酥点头:“要紧的要紧的,如此恶人绳之以法,可不能轻纵。”

“放心,商学会在京城闹出的这一场也算是放饵入池,平日里藏头露尾的全露出水面了,我们京兆府也顺势而为,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府尹说了,姑娘有功让我给姑娘带来奖赏。”

苏酥脸上的笑有点藏不住了,嘴角逐渐夸张。

“这怎么好意思了,还拿府尹大人的钱,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过是举手之劳——”

疯狂自谦的接过衙差递来的“奖赏”苏酥愣住了。

这一大张……是什么?

衙差露出迷之笑容:“这是表彰文书,是府尹大人亲自写的,以作鼓励,姑娘不必言谢,是你应得的。”

苏酥嘴角抽动:“多、多谢!”

……

王氏来送饭,见衙差方走心里也是一惊,拉着苏酥道:“怎么又来纠缠你?之前的衙差不是伍夫人派来的么?这事儿老爷知道了肯定压下去,难道想让私奔之事人尽皆知?”

“阿母放心,只是来送表彰书的。”

媋风已经在摊子旁搭起来小桌子,苏酥把刚拿到手的纸张往桌子上一放,王氏自然而然把饭菜篮子放在了白纸上。

“表彰书呢?”

苏酥努了努下巴:“喏,垫着呢~”

媋风和王氏立刻去拿,神色慌乱:“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如此不敬官府,岂不是得罪了府尹老爷?”

“我一个公主——”

苏酥后半句没说出口,转了话锋咧开了嘴:“我一个公主当然是值得这一份表彰呢。”

迅速将表彰书抽出,对准了正午高悬的日头。

金晃晃的光漏在苏酥眼中,她笑着道:

“阿母,去隔壁酒楼加几个菜,哦,再来一壶酒吧?”

王氏和媋风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