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少年将军薄楼

死守皇城的将士发出摧枯拉朽般的山吼之音!

可怜苏酥这个小小婴儿,快要被吓得肝胆俱碎,她心想:这一次不被吓死,以后说不定也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荣国本就是不义之战,加上鸿蒙盟誓深入人心,大家虽然各有立场,但头上还是同一片天,主宰命运的还是同一个神。

不敬祖宗,不畏天地,国君峄剡做得到,他们这些寻常士兵可做不到。

军中士气一下子就弱了。

等了半响,中军帐传来令信:“停止进攻,停止进宫!退兵三里,退兵三里!退兵三里!”

止戈停战的军令传遍三军,也传到了皇城城楼。

魏国将士如蒙大赦,痛哭流涕,这一场守城决战他们抱着必死的信念。现在荣国退兵了,他们纷纷向这个襁褓中的公主跪下,向着一直守在城头与将士共存亡的国主陛下山呼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

苏酥终于喝上了一口奶,然后惊惧未定的身子因为电量耗尽再度沉睡。

乳母王氏是越贵妃急匆匆安排出宫的,也是身怀大义的女子,知道自己这一来除了负责喂养公主,还要陪伴公主一起前往敌军兵营,九死一生。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愿意。

“陛下,公主才刚刚出生,又是淋雨又是颠簸,还受了如此惊吓,现在又要马上赶去荣国军营用血脉王鼎核准血脉……这,实在是太可怜呀。”

国主苏帝脱下带血的铠甲,脸色疲惫不堪。

他伸手挑开襁褓一角,看了看女儿稚嫩脸庞,眼底终是不忍。不过为了解这一次围城之危,为了全皇城的百姓,为了魏国江山祖宗基业,就算是祭出她的这条命,苏帝也只有狠下心肠。

转过身,声音中透着疲惫:

“准备一下,立刻就送过去吧。”

乳母王氏低叹一声,不再言语。

张丞相在战时瑟瑟发抖重病不起,现在好不容退兵了,他终于从病中惊卧起,开始对着苏帝谏言:

“峄剡此人素来狡诈无情,既然可以蒙蔽鸿蒙盟誓,怎知不会如法炮制再来一次?公主此去凶多吉少!不如臣拟定和谈使者前往,就算是要过血脉王鼎,也不能由着他们说了算吧?”

小金将军冷冷道:

“谁的大刀悬与头顶,便是谁说了算。”

张丞相:“你,武人粗鄙!我与陛下议事,你不要插话。”

小金将军根本不鸟他:

“陛下,下达退兵军令的是荣军先锋部队,领兵者乃是二皇子,他与他父亲到底有所不同。如果我们不及时抓住先机,等到后方峄剡亲率大军赶到,以他无情狠厉的性格公主才是真的凶多吉少!”

苏帝点了点头,袖子一挥:

“带着公主连夜出发!”

小金将军跪下抱拳:“是,属下誓死也会将公主平安带回!”

*

等苏酥再度饿醒的时候,她和乳母王氏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正飞快的穿过城门潜入弥散血腥气的幽幽黑夜。

辘辘而行,军营中的篝火接天连地,几万人屯扎的军营大的震慑人心。

苏酥能感觉到王氏的害怕,但依旧稳稳把她抱在怀中,像抱着一块千金不换的瑰宝,将自己的性命和襁褓中的苏酥连在了一起。

小金将军被留在了帐外,只有苏酥和乳母可以进去。

军营帅帐中围了很多人,他们都在为这个刚出生的公主头疼。

三五个谋士叽叽喳喳,态度不一,有些认为天下没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少将军,这个公主定然是魏国用来拖延随便找来的女婴,彼此僵持不下,等魏国封地援兵赶来,唾手可得的皇城就攻不下来了!”

“不可能,我们先锋部队取得先机,一路直捣皇城,少将军早就算过了,魏国最快反应过来赶过来勤王队伍,也要半个月后才能抵达皇城!女婴若是假的,三日后血脉王鼎即可见真章,大魏为了活这三天,是为了给他们皇帝陛下买个更好的棺材么?”

“哼,这么说,你觉得这个公主一定是真的了?天不亡大魏,我大荣付出这么多代价,鸣金收兵这就打道回府了?”

“你不是还得了一个人家的公主嘛!”

“呸!公猪还能宰着吃,咱们要一个女娃娃干什么?”

“养大了议亲啊,顺应天理,当初老祖宗可是对着神器天渊盟过誓的,若为此誓,国祚崩殂,子孙命殒!”

“你你,你到底是哪边的,你难道是细作?”

“你见过一出生就跟在少将军身边的细作么?”

一个青衣谋士,一个铁甲护卫争锋相对,口辨机锋。

……

苏酥听得烦了,哇啦一声啼哭。

没办法决定她的命运只能叽里呱啦说废话的人,她希望他们可以闭嘴。

苏酥一哭,帐中便安静了,王氏乳母连忙掀开襁褓安抚她。

明黄的绸布一掀,苏酥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对她来说依然是上下颠倒黑白模糊的世界。

她隐约看到靠坐在将军椅上,正单手揉着眉心的少年将军。

看不清轮廓,更别提五官了,但苏酥总觉得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直到他尚未褪去清透闻讯声传来——

“她饿了?”

苏酥只觉心头一震,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更加快了。

找到了找到了,薄楼找到了!

哪怕立场对立,哪怕他手染鲜血,正谋算着要不要宰了她……总之是找到了!苏酥激动的想哭,然后果然哭得更加大声了。

薄楼嫌弃的捂住了耳朵。

谋士大声呵道:“你这个乳母怎么搞的,还不赶紧捂住她的嘴?”

这一看就是没生养过孩子的,竟想要对月子里的婴儿啼哭居然下此狠手,真是匪夷所思。

边上的护卫似有所感,跟着讥讽道:“看来温先生在襁褓里的时候一定没有被好好捂过嘴,不然现在也不会废话了~”

“芜绿!你不要太过分!”谋士气得大叫。

苏酥嚎的更加大声了:原来是你这个死孔雀!到底有没有认出我啊?气死了,当初忘记约定相认的暗号了,要不要哭得三长一短试试看?

哇——哇——哇—哇!

芜绿:“这公主哭得好奇怪?”

薄楼起身提步,颇有宿命感的走到了苏酥面前。

走得近了,苏酥终于看清了一些。

他轩豁的眉宇,还有风姿未改的魅惑桃眸。少年感未脱,又沾杀伐之气,虽拥有相似的皮囊,可眼前的薄楼显然是另外一个人。

黑白轮廓分明,颠倒的身影在苏酥一泓清澈目光中缓缓回正。

彼此之间隔着国仇家恨,隔着十六年的时间,终于是见面了。

只是她还记着他,他却全然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