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宠女天下皆知

沈檀奴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她连棺材都准备好了——死了，就可以离开靈山重归故土，她不要葬在这里，她要回家。

婆子在地上泣泪：“夫人，不要去呀！”

沈檀奴心如止水，对婆子淡淡道：“你们跟随父亲多年，本该颐养天年，却陪着我来到这个鬼地方，是我对不住你们。我死了，你们便不用为了靈山中的阴气替我发愁，也能保留足够的灵力保护自己……他答应过我，我死了允我落叶归根，你们一起扶棺离开吧。”

婆子捶地哭道：“这，这我们如何对得起二老爷呀！”

沈檀奴：“从我愿意入靈山那天，我对不起的人，只有我自己。”

她一步一步朝着暖轿走去，嘴角挂着一抹解脱的笑意。

婆子哭着去拽她的裙裾，只握住了裙摆微凉的冷意。

……

轿夫压轿，沈檀奴弯腰上轿，袅袅轻轻一挥手便把她带走了。

*

苏酥眉头紧锁，总觉得这个沈檀奴长得很眼熟。

九龙催了她好几次：“咱们不跟上去了？你不是要去探究龙且一夜七次郎的真伪么？”

苏酥漫不经心答了一句：“暖轿只接了一个。”

九龙 ：“对啊，所以更加奇怪了，咱们快去看看！”

苏酥：“等一下，我要去问问那几个婆子！”

苏酥屏息凝神，飞身跃下——

噗通，摔在了地上。

妈呀，好疼啊！忘了自己现在灵力全失与凡人无异了！

九龙连忙跟了上去，袖子一挥将院门重新锁了起来，为了掩人耳目他还小心翼翼设下屏蔽结界。

婆子们正跪在棺材前为沈檀奴烧纸钱。

苏酥摔在庭院里，她努力抬头道：“人还没死了，你们这纸钱烧给谁？是黄泉路上已经联系好地陪了要先给一笔定金？”

听见声音纷纷诧异回头，看到苏酥容貌之后更是惊诧到瞠目结舌。

九龙站在苏酥身边，当然会错了意。

他撩了撩头发，身姿妖娆：“虽然现在不是仰慕美貌的时候，但美这种东西，很难发自内心的去克制，你们既然流露出来的，那我也要反馈一些……”

婆子跪着爬到了苏酥面前：

“大、大小姐？”

苏酥还趴着呢，她们跪着，彼此姿势就很古怪。

不过‘大小姐’三个字还是触动了苏酥的心弦——多久了，多久没有听见别人这么叫她了。

……

五个人围炉而坐，苏酥嫌火炉里的火不够旺盛，又往里面撒了一把纸钱。

棺材被当做椅背，苏酥懒身往后轻靠，口中唏嘘道：

“我是觉得她面容有些眼熟，原来是福叔的女儿啊……”

和袅袅对呛的婆子是钱府的家生奴才，自然也跟着姓钱，她把来龙去脉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

自从钱一山去世之后，钱府都是由钱福荣一手打理，依着钱一山生前意思照办。钱家这艘大船还算有惊无险的靠岸了，分铺分店的掌柜、伙计拿着遣散银子各奔营生。楼起得高了就怕一朝塌陷，虎视眈眈钱家这块肥肉的人实在太多了。好在钱福荣是个有手段的，加之苏酥之前就为钱家有所准备，所以按部就班的做并不算太难。

可是老天爷总要来使绊子。

钱福荣病了，药石无医，钱家上下立时陷入混乱，府外虎狼环伺都等着他翘辫子之后来蚕食钱家。

神界灵药太猛，不适宜人族体质，更不宜毫无修为的福叔。

若要续命只剩下九重天上的人生果——仙不与凡人来往，更不可能花几个臭钱就买到人生果。福叔弥留之际，靈山有人找上门说愿意奉上‘婴儿果’为他续命，代价就是迎娶檀奴进山。

檀奴是福叔早些年生养在外的女儿，一直跟着母亲姓沈，福叔一心扑在钱家对这对母女亏欠良多，即便后半生寻回了女儿尽力弥补也无济于事，他一生奉献给了钱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打算把攒下的家业全部送给檀奴，直到靈山的迎亲使上门。

九龙听到这里，沉着脸色道：

“我与钱福荣打过交道，他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婴儿果向来是遇强则强，修为若是高深可获永生，区区凡人即便身体康健也不过延寿百年，他已经病入膏肓，就算有婴儿果也不过续命十年，怎么会为了这十年牺牲唯一的女儿？”

苏酥脸色亦不怎么好，眼睫轻垂，很是愧疚。

“他会的。”

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想要和阎王争分夺秒，多活十年，钱家这艘大船才算真的靠岸了……

是她疏忽，离爹爹去世已经七年了，自己甚至都不知道福叔得过一场大病。

只知他一直奔走在九州府县，为钱家产业操忙。

婆子连声叹了好几口气，对着九龙摇了摇头：

“二老爷虽对我们下人宽严并济，要求严苛，可对这个女儿也是宠爱非常的，虽然比不上已故大老爷宠到天下皆知，总也衣食无缺事事考量，送她入靈山怎么会不舍得？实在是当时钱家风声鹤唳，平日里藏起来的蛀虫一窝蜂全出来了！要是二老爷一旦撒手去了，钱家不知道要被他们闹到什么地步！”

既然已经亏欠了，那便索性亏欠到底吧。

苏酥鼻头红红的，一颗心泡在酸水中难受压抑至极。

资本家虽然习惯性压迫，但爹爹已经把福叔压榨到极致了，根本不能说是压榨，而是同化，福叔就是钱家人，是自己人。

可檀奴不是，她只是福叔的家人，没有道理为钱家牺牲！

抬眸审视三个钱婆子，苏酥沉声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清楚，檀奴这条命我来保——你们送她回家，轿子马车都行，棺材不行。”

三个婆子面面相觑，最后互相点了点头。

钱婆子恭敬磕头，对着苏酥道：

“大小姐容禀，其实事实真相到底如何，我们几个也只是猜测，但夫人她……她虽有下血之症，却依旧是完璧之身！”

九龙和苏酥对视一眼，眼底疑惑消了几分——果然。

“你没有搞错吧？”

钱婆子就差赌咒发誓了：“檀奴是老身一手照顾的，因是凡人之身入靈山居住，她一来就病倒了若非我们三个愈灵师为她洗髓换脉，日日注入灵力滋养着，她恐怕早就被靈山不散的阴气所伤。病了许久才被第一次召幸，回来之后便卧床不起，得了下血之症，老身被二老爷托付来此，除了之前一直都是跟着大老爷的愈灵师之外，也会一点岐黄之术，所以檀奴身体情况我最了解了。”

苏酥眼神锐利：

“所以你觉得，龙且对檀奴做了什么？”

钱婆子环顾四周，然后忌讳万分的摇了摇头：

“恐怕……不是龙少主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