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守他这个活棺材

苏酥反而冷静很多。

“这……也是他的意思？”

鬼眼：“他虽然自负桀骜，睥睨六界，但身为魔尊没有为了魔族而死，没有亲手让魔族重回当年的繁荣强大，他的命可以给你，但他的尊严得留给魔族——人都死了，躯壳而已不必在意。”

“好，好……”

苏酥木木的点了点头，对着鬼眼牵出一丝笑意。

鬼眼：“笑得太难看了，还不如不笑。”

苏酥转身拍了拍阿金的肩：

“拔柳还在覆雪峰，你去忙……去忙。”

阿金对苏酥的状态担心不已：“我送你回神域！”

“不必，不必，我就留在这里，这里安全。他还有一场交易要和仙族做，我不能再拖累他了，我得好好活着……我哪儿也不去。”

阿金知道苏酥说的是魅侣骨戒。

只是魔渊这里瘴气毒烟，又什么东西都没有，她一个人怎么住？

苏酥缓步走到了‘薄楼’身边，早就干裂的唇瓣微启：

“我想在这里陪着他。”

“苏酥，尊上已经不在了……你不是看的比我们更清楚么？”

“是，我知道，可他这么大哥活棺材，总要有人替他守几日灵吧？”

苏酥愣愣看向‘薄楼’这具没有温度的躯壳。

……

阿金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

等他彻底离开魔渊之后，苏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压抑在心里的悲伤阴郁成疾，最后化为一口血水吐了出来。

鬼眼寂寞了三千年，好不容易来了一点痴男怨女的新鲜事，结果还是三千年前的那一对……

他无奈一叹：“罢了，本王最后送你们一礼，未尽时光，好生珍惜吧！”

偌大的鬼眼瞳孔层层变化，光影交叠。

在荒芜阴暗的魔渊之底，为苏酥重新织出了一场美丽的幻梦。

*

苏酥猛地从床上睁开眼睛。

头顶有些熟悉又恍如隔世的窗幔顶帐，左右分帐钩子，还有长短不一垂下的璎珞荷包。

这里是幻海界？还是云影殿后的竹林小屋？

她的手下意识开始摸索，摸到了身侧一只微凉的手。

触电一般逃开！

苏酥支起身想要看看身侧——可人还没完全起来，身子已被身边之人搂进了怀中。

凛冽的冷香入鼻，是薄楼身上的味道。

“怎么不睡了？”他的声音难得有如此慵懒喑哑的时候。

“我在做梦？”苏酥人都有些恍惚了。

薄楼掐了一把她的纤腰。

苏酥哇呀一声叫了起来，双手用力搂住了薄楼的腰身，埋首入怀，深嗅他怀中凛冽之气。

“我做了噩梦。”

“梦见什么了，钱家破产了？”

“梦见你死了。”

“……”薄楼低声一笑：“那果然是一场梦。”

苏酥不服：“怎么，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是不死不灭之身？你别忘了，我可是你最大的罩门，要你死简直易如反掌。”

“是，所以你要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薄楼的手轻轻覆在发顶，掌心从微凉渐渐变得温暖。

“什么时辰了？”

“还早，再睡一会儿。”

“你不去廷议了？”

薄楼在她耳边低声笑：“梦还没醒，还在说些梦呓胡话，我早就不是魔尊了，你不记得了？我与你归隐数十载了。”

苏酥一愣。

归隐，数十载……

她的第一个念头：“那我，那我岂不是已经很老了！”

苏酥挣扎着要起身，又被薄楼大手捞了回去：

“你我神骨剑魂，万古不灭，等你过了一万岁生辰的时候再来喊老吧。”

“……”

苏酥脑子越来越昏沉。

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噢，原来是这样呀……”

薄楼下巴垫在她肩上，声音细痒，一路往她心里钻去。

“我喜欢亘古不变的星辰日月，洪荒岁月漫无边际，而你我，永远也不会再分开了。”

苏酥伸手攀在他后背，眼泪忍不住划过脸颊。

她贪婪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冷笑，哽咽道：

“虽然很假，但还是谢谢了，让我和他有一段虚妄浮华的结局。”

不灭金身，神骨剑魂，悠悠岁月的永恒。

这些若是放在修为面前，是人人憧憬幻想的未来，可放在感情里面，则显得特别虚妄苍白，甚至令人感到恐惧。

“你不是他。”

苏酥从薄楼怀中起来，一双眼睛遗憾又留恋的凝视着他。

薄楼不解：“你在说什么？”

苏酥叹笑：“他傲娇的很，心里在喜欢也不会宣之于嘴上……他是个强迫症晚期，不会那样分挂钩子，这样床幔会有褶皱……他更不会悬挂这些璎珞荷包，就算挂起来，也一定长短一致毫厘不差。”

薄楼脸上的表情淡去，无俦五官变得模糊了起来。

苏酥大胆伸手，抚住了他的面颊——

“他冷厉倨傲，他口嫌体直，他一张口就不会说人话，他闷骚到家……我爱他，所以熟悉他每一次生气皱眉，每一次戏谑挑眉。他已经死了，我不喜欢宛宛类卿，没有人会成为他的替身，我也不屑沉溺与这种圆满的结局里！”

苏酥宁愿BE的轰轰烈烈，也不要躲在这一份“永恒”之中。

周边的一切升腾为烟雾，齐齐往窗子外飞散而去。

幻境幕布落下，她又回到了魔渊之地。

这里阴暗无光，隐晦寒冷，还有一只似笑非笑的魔眼正面打量着她。

“本王以为，这就是你所求的结局。”

苏酥轻轻一笑：

“从我决定无所顾忌的爱他开始，我就从没有期待过和他能有什么完美结局。无论是什么，我都接受。”

“不难过？”

“难过的。”

鬼眼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眸光。

“那如果本王说，你还有机会可以救活他，你愿意尝试么？”

“如果代价是我去死，那我不愿意尝试。”

鬼眼震惊：

“你不是很爱他么？你不是为他死过一次了么？”

“是的，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想再死第二次了。”

苏酥擦干了脸上早已风干的泪痕，她转身，缓步走到了那个薄楼身边。

只见他立在原地，脸色惨白，眼底玄黑无光。

缭乱的魔气已被魔王之息分食削弱，如今的他就像一个木偶人，没有神识意志，甚至没有一丝生气。

苏酥缓缓抬手，像再幻境中一般抚上了他的脸颊。

鬼眼转动，戏谑问道：

“到底是舍不得这样皮囊的。”

苏酥却道：

“如果将棺材都铸成他的样子，不仅泉下养眼，也一定很防盗墓贼。”

鬼眼：这丫头真的不是一般人呐！